在場成名的高手都知木高峰是塞北人士,但眼前此人說話頗為柔軟,似是江南口音,年歲相差甚遠,不由得起疑,但素知木高峰行事神出鬼沒,不可以常理測度。方才那個一直想收我做徒弟,拱手恭敬的道:“在下劉正風,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就在許多人把這個背駝、麵目泥濘的少年當成是普通受苦子弟時,我心裏暗自歎息道:林平之啊,林平之啊,此刻正是你一生苦楚的開端。林平之此刻早已不是昔日的闊少爺,一路行來,受過不少白眼,也吃過不少殘羹剩飯,此刻詫然被人如此溫和的禮遇,禁不住囁嚅了幾句,一時不答。劉正風道:“閣下跟木大俠……”林平之雖然武學上的天賦和令狐衝差了十萬八千裏,但隨機應變的急智還是有的,張口道:“在下姓木。”
劉正風道:“木先生光臨衡山,劉某當真是臉上貼金。不知閣下跟‘塞北明駝’木大俠如何稱呼?”
餘矮子眼見廳上更無別個異樣之人,料想自家弟子二人受辱,定是此人下的手,兼之想起自己被我打敗的衰樣,端的渾身氣不打一處來,將眼前的小駝子全然當成了出氣筒。況且今日群雄注目之下,不能再墮了青城派的威名。當即冷冷的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無瓜葛,不知甚麼地方開罪了閣下?”
林平之和餘冬瓜麵對麵的站著,麵目悲戚愴然,淚水在眼眶中不斷打滾,出於窩火的裝逼道:“青城派好事多為,木大俠路見不平,自要伸手。他老人家古道熱腸,最愛鋤強扶弱,又何必管你開罪不開罪於他?”
我一聽白麵郎君林平之說木高峰是鋤強扶弱的好漢時,忍不住暗笑道:“那木高峰壓根就是和餘矮子一路貨,全都眼饞你家的辟邪劍譜,除了不*婦女,啥事不幹。”
老好人劉正風聽林平之此般回應,更信他是木高峰的子侄,生怕餘滄海出手傷了他,當即笑道:“餘觀主,木世侄,兩位既來到舍下,都是在下的貴客,便請瞧著劉某的薄麵,大家喝杯和氣酒,來人哪,酒來!”家丁們轟聲答應,斟上酒來。餘滄海對麵前這年輕駝子雖不放在眼裏,然而想到臭名昭著地木高峰種種陰毒無賴事跡,倒也不敢貿然破臉,見劉府家丁斟上酒家,計上心來,林平之又恨又怕,但畢竟憤慨之情占了上風,一雙被汙泥遮蓋的俊秀鳳目中盡是怒火,瞪視餘滄海,也不伸手去取酒杯,不敢罵出聲來。餘滄海見他對自己滿是敵意,怒氣上衝,一伸手,便施展擒拿法抓住了他手腕,說道:“好!好!好!衝著劉三爺的金麵,誰都不能在劉府上無禮。木兄弟,咱們親近親近。”
林平之用力一掙,沒能掙脫,隻覺手腕上一陣劇痛,腕骨格格作響,劉正風站在一旁,眼見他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滲將出來,但臉上神色傲然,絲毫不屈,對這青年人的硬氣倒也有些佩服,齊聲說道:“餘觀主!兩老正想打圓場和解,素以巾幗須眉般著稱的定逸對我低聲道:“張少俠,剛才那餘滄海已是你手下敗將,不如你也出手助助這位可憐的少年。”就在我尋思討好老尼姑,為泡到儀琳也準備管上一管時,忽聽得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餘觀主,怎地興致這麼好,欺侮起木高峰的孫子來著?”
縱然我早已對木羅鍋的賣相心有準備時,也不禁暗咽了幾口口水,可見凡事眼見為實,著實寒顫的很。隻見廳口站著一個肥肥胖胖的駝子,臉上生滿了白瘢,卻又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黑記,極像以前那個黃飛鴻裏的齙牙蘇,甚至還醜上十幾倍。再加上一個高高隆起的駝背,實是古怪醜陋之極。包括在我內的各派掌門大都沒見過木高峰的廬山真麵,這時聽他自報姓名,又見到這副怪相,無不聳然動容。這駝子身材臃腫,行動卻敏捷無倫,眾人隻眼睛一花,見這駝子已欺到了林平之身邊,在他肩頭拍了兩拍,說道:“好孫子,乖孫兒,你給爺爺大吹大擂,說甚麼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爺爺聽在耳裏,可受用得很哪!”
熟悉此老秉性的本公子我,哪能不明白,這貨雖比不上嶽不群,但和餘滄海卻有的一拚。隻見他醜到極點的手掌第一次拍肩,林平之隻感全身劇震。重傷初愈的餘滄海手臂一紅,險些拿捏不住,便放開了手。但手上的真氣翻騰,顯是又隨強運功力,牢牢抓住。木高峰一拍沒將餘滄海的五指震脫,一麵跟林平之說話,一麵潛運內力,第二下拍在他肩頭之時,已使上了十成功力。林平之眼前一黑,喉頭發甜,一口鮮血湧到了嘴裏。他強自忍住,骨嘟一聲,將鮮血吞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