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入木三分，當顫抖的箭尾平穩下來時，顏義凡臉上的桀驁，終於收了起來。
他身邊的幾人也是神色凜然。
在這些人心中，讀書人都是柔弱無力的，隻有滿口的仁義大道理，遇事兒連一些市井上的婦人都不如。
正是因為趙然的鎮定，讓在場的人們，都覺得他不平凡起來，不像是一般的讀書人。
顏義凡突然解下箭囊，和著弓，一起放在趙然身前的桌上，他伸出右手，手掌平攤朝上，向趙然作出了‘請’的手勢。
“小侯爺這是要比箭術？開什麼玩笑，那可是一石強弓啊！那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可能拉得動。”
“你看小侯爺剛才那箭，正中梁柱中間，上下左右剛好折半，分毫不差，厲害！”
“依我看，更別提他射箭之時，瞅都沒瞅那柱子了，陡然變向，準頭還這麼穩。寧遠候果然虎父無犬子，光小侯爺這箭術，便已經有一將之才了。”
細碎的讚譽聲中，趙清河原本通紅的臉色，反而逐漸平穩了下去，他突然灑然一笑，暗忖：“比箭術麼？真是關聖麵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趙清河這不合時宜的一笑，也讓顏義凡的眉頭，霎時皺了起來，他細細打量之下，這才注意到，趙然捧茶杯的那隻右手上，竟然還帶著一隻翡翠玉扳指。
扳指乃騎射必備的護手工具，帶於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時，在放箭時，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傷手指。
有很多王侯公卿士大夫，並不會騎射，卻也喜歡帶著扳指，作首飾。
但顏義凡結合趙然先前說的話，便明白對方多少也一定懂點箭術，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作為士族子弟，不可能去打腫臉充胖子。
畢竟，對官宦士族來說，名聲，比什麼都重要。
但是，顏義凡不認為對方的箭術，會比自己高明，因為他，可是打小就練武修行，浸淫騎射啊！
“既然要較量，沒點彩頭怎麼行？”趙然語氣很淡定，甚至淡定得有點懶散，他整個人就像沒有脊梁骨一樣，耷拉在桌上，右手撐著下巴。
趙清河現在很想繞過桌子，跑到叔叔的麵前，揪起他的耳朵，湊上去狂吼：“都這個時候了！叔叔您老人家能用點力氣，把腰板挺直點不？一副軟骨頭的樣子，豈不是讓人家看起來，就覺得好捏？”
但是想法也就是想法而已，隻能滿心蕩漾的遐想當時場景一下，趙清河可不敢真那樣做。
“哦？”
顏義凡一聽趙然之言，明顯有些意動，他覺得沒有什麼比讓這些個文人士子出醜，更使人心情大爽的了。
他心中暗忖著：“聽說如今趙黨在朝堂上狂到無法無天了，趙不溫竟然還在滿朝文武麵前叱喝了我父親，我隻要讓他趙家落麵子，再著人大肆宣揚，父親一定會大加讚賞的。”
心緒一轉，顏義凡便一指桌上的弓箭，毫不猶豫地說道：“你也看到了，這把弓的弓身上嵌有一道銀紋，是一石強弓。它的弓弦乃大蟒筋絞成，弓身是鐵樺木所製，最少也值百兩金子。隻要你在箭術上壓我一頭，它便是你的。”
“好！這樣吧，若是我輸了，我就讓我侄子給你屈膝磕頭，讀書人隻拜天地君親師，我們江南趙家子弟的膝蓋，怎麼說，一百兩金子也是值得。”趙然微眯著眼，說出來的話，卻讓福臨樓裏一片嘩然。
聞言，顏義凡眉頭一擰，他想不到對方，竟然說出這種話來，看上去信心滿滿，一定有所依仗。
但他把對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幾遍，也沒看到一點練武之人的陽剛氣。
趙然話音落下，趙清河也是麵色一變，他雖然知道，也見過這位叔叔的無恥，但沒有想到叔叔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這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賭輸的後果，什麼禮儀，名聲，趙清河壓根就沒有考慮。
“哼！我跟你賭，你開弓吧！”
顏義凡冷笑一聲，全然不懼。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是魑魅魍魎，也不敢出來作祟，對方難道還敢使什麼陰謀詭計？
趙然嗬嗬一笑，在眾人的目光中，終於站起身來。
他先是不急不緩的在箭囊裏抽出羽箭，整齊地排放在桌上，嘴裏還在念念叨叨，似乎在數有幾隻羽箭。
“本公子會一種箭術，侄兒們都管它叫七星連珠，可惜囊中隻有六隻箭……”
話音還未落下，趙然便已然從桌上抽起羽箭，轉身，搭箭，拉弦，一氣拉成了滿月，甚至還給人一種舉重若輕，遊刃有餘的感覺。
“咻，咻，咻……”
讓眾人震驚的是，趙然射出一隻箭後，竟然並不停歇休息，而是速度極快地從桌上又抄起一隻箭，一推上弦，一拉滿月，一撒放，整個人的動作殘留不絕，連續開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