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畢竟是段家的銀子。
即使段家當家的人真犯了什麼事,跟在後頭的女眷大概率是不知情的。不過她現在不是單純可憐她們,而是——
趁著月色,苗新雨終於追到了已經出了城的流放押送隊。押送罪臣家眷段家的官兵此時已經酒足飯飽,摸著渾圓的大肚皮,互相湊在一起賭錢。
段家的家眷縮在押車旁,互相擦拭著眼淚。昔日裏穿金戴銀的富家小姐太太與老爺少爺們,此時一個個麻衣素履,形容枯槁。
苗新雨再次懷疑,永寧侯府段家被抄,究竟冤不冤?
說它冤吧,人庫房裏的金銀珠寶已經超出了一個勳貴家庭該有的份額;可說它不冤吧,既然擔了抄家流放的罪名,段家主家已成年的男丁卻沒有被盡數斬首示眾。
大周皇帝有這等良心嗎?還是他實在缺心眼偏要養虎為患。
清冷的月色下,淮南的山水幽靜恬淡,與押車旁抱著一起痛哭流涕的段家人對比慘烈。
有個年紀小的憋不住,站起來去找官兵,支支吾吾地說要小解。
那官兵罵罵咧咧地給他解了鐐銬,帶著他起身離開。
牌桌上酒氣衝天,得虧這時的人不抽煙,否則衛生環境還能更差一層樓。
一個頭頭模樣的官兵嚷嚷道:“哎,快去快回,等你回來接著玩兒呢——”
“你去了我頂上啊,贏了歸我,哎哈哈,這牌不錯!”
趁著對方的注意力被暫時吸引,苗新雨瞅準時機,三步化作兩步跳轉到段家的老主母身邊,朝她手邊丟下了布袋子便飛身走人。
段老夫人感覺手邊一重,有硬物硌到她了,還以為是小孫子玩鬧。
可她借著月光將那東西捧到手心仔細一看——
“啊!”
僅僅發出短促的一聲,她便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負責押送她們的官兵並沒有注意到異常。
段家的大孫子已經成人,見祖母忽然驚叫一聲,想著家中沒有長輩,隻有自己能挑大梁,於是立刻挨過來,擔憂道:“祖母!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段老夫人微微搖搖頭,心髒依舊緊張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拉著大孫子,與他湊到一起示意對方不要聲張。
她悄悄將布袋子拉開一個小口子,袋中赫然放著一團亮閃閃的物什,可在最上麵的確是暗色的圓形片狀物。
取出一看,正是:乾元通寶。
祖孫兩人避人耳目將布袋子裏的銀子與銅板粗略地數過。總共二十多兩銀子,能讓她們一家在流放好過不少。
“這……要告訴母親與嬸母她們嗎?”一家人總不該遮遮掩掩。
“好孫兒,此事不要再議。這,”段老夫人束緊了布袋子,將它揣進了衣襟裏,“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許說。”
打點關係處處要錢。有了這筆銀子,段家就不是一窮二白的人家。
是有人在幫段家嗎?那,這筆錢,可要好好用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