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設簡單幹淨的屋內,一老者,一少年,分坐兩旁。
“你的本事是我教的,你的能耐我也知道,山裏的猛虎傷不到你,可絕龍嶺是險惡之地,還是少去的好。”
昏暗屋舍內,陣陣咳嗽聲夾雜著無奈歎息響起。
“我的病,好不了,取來虎膽也是無用!”
角落裏,光影黯淡處,一道佝僂瘦弱的身影,一邊咚咚搗鼓著藥罐,一邊開口挽留即將出門的少年。
“我曉得。”
沉默片刻,少年擔憂的望著眼前因精氣衰落,樣貌極蒼老的人影,輕聲回應:“書上說,虎膽狀人炁,五十年猛虎金膽最佳,不論法子好壞,我都得去試試!”
對於從冰天雪地撿回自己養大的阿父,張禦極為尊敬。
他知曉人的生老病死乃是天命,由不得更改,可說不定金膽這等奇物,能多吊一吊性命。
老者停下手裏動作,神色慈祥的瞧著少年,搖了搖頭:“也罷,你尚還缺了凶氣,左右去山裏曆練一番也不是壞事。”
自己事自己知,老者心中清楚,他的病,不是病,而是早年根基壞了,致使五髒受損失衡,傷痛頻發。
說完,他把手裏的藥罐遞給張禦。
張禦接過,一口喝完其種黑漆漆,黏糊糊的藥汁。
“不管幾次,還是一樣的難喝啊!”嘴裏猩苦味道泛開,張禦眉頭緊皺,咧著嘴,無聲感歎。
自小到大,阿父時常會鼓搗一些藥湯讓他喝下,說是有“壯陽”“舒活經絡”“滋養肉身”的奇效,得益於此,盡管看上去要比尋常族人瘦弱不少,可實際強上許多。
這也是他敢獨自去山中獵殺猛虎的底氣。
看出勸阻無用,老人不再開口,隻是默默看著少年放下藥罐,推開虛掩的木門,大踏步向外走去。
刺目的光照亮屋內。
少年身影逆著光亮漸漸遠去。
和煦的陽光落在身上,使得冰冷許久的身體有了淡淡暖意,老者舒服的眯了眯眼。
走出木屋,張禦走在筆直的街道上,放眼看向遠方,厚重白霧籠罩山嶺,滾滾翻湧,金色朝陽自更遠方升起,映出豔麗橘紅。
“不愧是【巫】的孩子,自小膽子就大!”
“能在絕龍嶺自在來回,膽子大不夠的,還得有本事,夠聰明,夠狠,也不想想看這些年進山的娃娃折損了多少。”
“我看以後部落裏的【巫】,多半就是禦娃子了。”
街道兩側,看著張禦漸漸遠去的老人,相互間,邊談論,邊看向部落深處的木屋,眼中敬意。
上了年紀的老人還記得,很多年前,拜山部爆發了一場瘟疫,族人死傷慘重,是外來的【巫】辨識藥草,煉製藥物,才挽救了這個瀕臨滅絕的小部落。
在這方世界,素來有【無巫不成部】的說法。
如果說【武道】是獵物獲取來源的穩定保障,那能辨識藥草,煉製藥物,溝通鬼魅異獸的【巫】,地位則更加的特殊。
也許是因為從小服藥湯的關係,張禦自幼耳聰目明,那些老人的細微討論,聽得清清楚楚。
而有關【巫】的各類手段,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的張禦,盡管距離巫道入門還差一些,不過按照阿父的點評,真要廝殺起來,他是完全不遜色尋常巫士。
清晨,萬物複蘇。
四周屋舍內,不時有孩童被自家大人趕出門,嘻嘻哈哈,在部落內自在玩耍。
屋內忙活的大人,抽空瞧見張禦,都會善意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後,就結賬忙活自己的事。
還有獵人手拿戰斧石矛,在親人期盼的眼神中,或分開,或組隊進山獵取肉食。
在沿途相熟族人的招呼聲中,張禦跟著人潮,不一會就出了部落門,向著絕龍嶺走去。
絕龍嶺南北縱深三千裏,古木林立,樹冠遮天蔽日,不見方向,如若不熟地勢,能活活困死其中。
“千裏為界,外圍隻是普通的野獸,我要找異獸,隻能是冒險去中圍或內圍碰碰運氣。”
張禦內穿白皮衣裳,外套淡黑皮甲,身負行囊弓箭,手中揮舞黑背鐵刀,劈砍草木荊棘,開路前行。
如此漸行漸遠。
外圍,對於他人來說是險境。
可對自小到大,就在山裏玩耍長大的張禦來說,如履平地,自部落向南方向,行進一月後,張禦終於抵達了外中圍交界區域。
這一日,月明星稀,偶有星光穿過枝丫縫隙落下,垂成一線串聯,看上去甚是奇妙。
又走了一天的張禦找了塊背風空地,點上火堆,烤上沿途撿的小獸。
滴答!滴答!
油脂滴落,香味飄溢,赤紅火光映亮少年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