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墨市。
喬洛科從窗裏看出去,秋天已經完全離開。城市裏的黃色悄然落盡，星星點點的雪花默默蠶食著秋天的抗爭。
他獨自占據一個異常寬敞的空間，數百平方的豪華辦公室裏，簡單的紅木辦公桌孤單地聳立在屋內。
辦公桌的對麵坐著一個人，一個隻需要看上一眼，便永遠忘不了的人。
根本無法確定那人的性別。他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件黑色長袍裏，像流水一樣軟軟貼在絳紫色沙發上，露出的臉孔形狀異常精致，並非那種妖豔的小巧，或被如被手術刀動過那樣的精致，是分寸感。每一處線條就在上帝青眼所注視的存在，延展或曲折，他抬頭看著喬洛科，那雙眼睛，閃動被神靈詛咒過的光彩。
然後，他微笑，朝著喬洛科說：“喬洛科，你好。”
喬洛科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許久許久，整個人似如迷失般，終於掙紮出一句：“你是誰？”
仍然靜坐著，那人輕輕欠身：“卡絲家族，親王，思。”
當一個人有了名字，他的神秘就在瞬間有所緩解。喬洛科不愧是久混於善於製造精神病患者的青墨市的老江湖，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順勢坐到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叫思的奇異人士。
第二個問題：“你是男是女？”
思沒有回答，手指輕輕撫上自己扣得極其規矩的襯衣領子，喬洛科入神地看著那雙手。不長不短，不粗不細，優雅靈動，似有精靈縈繞其周，此外最明顯的特征是極端蒼白，毫無血色。
那雙手解開了襯衣上的第一顆扣子。而後是第二顆，黑色長袍被拉開，喬洛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巨大的寂靜之中瘋狂轟鳴。
然後，思猛然拉開了襯衣，整排扣子應聲落地。
喬洛科發出無法抑製的一聲驚叫，整個人從桌子邊傾倒過來，靠在邊緣上，臉色大變。
在那件白色襯衣之下，是一片虛無。此衣服前襟直接看到了後背，因為喬洛科問出的問題得到了最無意義的答案：“非男，非女。”
重新掩上衣襟，從虛合的縫隙中，那片襯衣的白分外紮眼。思帶著難以察覺的蔑視眯上眼睛，對弱者的大驚小怪，報以有節製的嘲弄。
“喬洛科，我們來好好談一筆生意吧。”
提到生意，終於使喬洛科些微鎮定下來，他不愧是真正的生意人。所謂的生意人，對錢沒有絲毫興趣，對世俗的榮耀沒有絲毫興趣，他們所有興趣的，是生意本身。如同沉迷網遊的瘋狂玩家，過程是一切的靈魂。
喬洛科手指輕輕敲著辦公桌，看來他還是有些緊張：“什麼生意？”
思的手撫過前麵的空氣，一陣粼粼的水光驀然間出現，其中仿佛有倒影，而且越來越明顯，是一張一張的照片，生動地浮現在兩人麵前。
一共十四張。十三個女性，一個男性。年齡麵貌各異，卻又著共同的相似之處。
那就是，十四個人的嘴角都帶著微笑，居高臨下的微笑。
喬洛科專注地看，然後艱難地從褲兜掏出方格手帕：“他們？”
思顯然很欣賞他注意力集中的特點，微笑著道：“對，他們！”
喬洛科抑製內心的難以置信，直視思幽暗的眼睛：“如果你想對付他們，對不起，這單生意，我不會接的。”
“難道你不喜歡挑戰？”思揚起眉毛。
喬洛科一怔，毛發不多的額頭越來越多的油汗冒出：“那麼，你要我做什麼？”
思的手揮過，光影都消失，他慢慢說：“我要你旗下所有的狗仔隊集中力量，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直到我的人來到青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