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獨流河兩岸的樹木、田野已慢慢地顯露出片片黃色;一眼望不到邊的河水已漸漸地退去,裸露著的寬寬少岸簇擁著黃綠相間的蒿草,將這水浪般的沙灘點綴得好像老人臉上的斑點;那沙礫中的自然銅在豔陽的斜照之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清澈的河水悠然自得地向著海河慢騰騰地流去……
大自然的一切顯得那樣地沉靜。
突然,在離河岸大堤不遠處傳來一聲令人心碎的少女的慘叫聲,劃破了這萬籟俱寂的世界……
在一片蒼綠的鬆林中的車道旁,一顆轎車夫的頭在黃沙地上滾動著,那雙眼睛似乎不在眨動,一張嘴大張著。車夫的頭最後啃了一口黃土,銅鈴般冒著怒火的眼睛慢慢地凝滯了。
車上的丫環被嚇得昏死了過去,一位妖豔的少婦被一個蒙麵黑衣人挾在了腑下,向一間看墳的小屋飛奔而去。
這小屋被鬆枝遮蓋著,隻有一個板門和不大的窗戶,大概看墳的人不常在,白色的窗欞紙早已是千瘡百孔,屋裏是黑洞洞的一片。
小屋旁的鬆枝上拴著黃膘馬的絲韁,這馬似乎聞到了少婦的脂粉香氣,突然打起一陣響鼻兒。
這時的黑衣人被一股難以名狀的欲火刺激著,猛地衝進小屋,將少婦放在了土炕之上,看著她那嬌豔的麵龐,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他終於摘下了麵罩,露出一張臘黃的臉。他的小腦袋活像一頭蒜,黃眉黃須,黃眼睛,一頭如草的黃發,頭頂盤著豬尾巴般的小黃辮子,嘴著黃牙,像隻惡狼似地撲向獵物。
那少婦雖被點了穴,動彈不得,可心裏卻什麼都明白,此刻,她兩眼放射著怒火,恐懼、羞辱和憤恨扭曲了那張美麗的臉,當那張噴著臭氣的哈蟆嘴貼近她的臉時,當一個陌生的肉體壓在她身上時,她無奈地合上雙眼,隻得聽從命運的擺布……
就在這時,一隻鐵蒺藜帶著呼嘯之聲,從小窗外飛進,這黑衣人若不是耳聽八方輕功好,打在太陽穴上,必是九死一生。他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右手提刀,左手扯起那少婦一件衣服,向屋外一拋,隨之跳出門外,定睛一瞧,幾丈開外有匹白馬,馬上端坐著一位白衣女郎。
這女子二十多歲,白絹帕罩頭,白色鬥篷,白衣白褲,馬鐙上一對小巧金蓮上鑲著一對白色的絨球。不施粉黛,麵白似玉,唇似朱染;一對鳳眼圓睜,修長的柳眉倒豎。她手握一把盧鏑寶劍,寒氣閃閃,奪人貳目。
她催馬上前,玉手一指,怒道:“大膽狂徒,青天白日,竟敢截殺人命,奸汙良家婦女,真是色膽包天,姑奶奶若不給你放了血,豈能對得起我的姊妹。”
說著她俯身揮劍便刺。
這黑衣人哪見過這等嫦娥下界般的白衣仙子,他隻顧賞心悅目,想入非非;誰知,這寶劍無情,眨眼之間劍鋒已到胸前。他急忙閃身,用鋼刀往外一磕,哪裏知道,就聽嗆啷一聲,這刀尖已落地,手裏提著的青鋼刀竟變成一把鏟子了,黑衣人如大夢初醒,心中暗道:“莫非我倒黴,遇上了山大王,鬼見愁的‘賽紅娘’”。
想到此,他黃眉一皺,一個“旱地拔蔥”跳將起來,如燕子一般蕩在樹杈上,在空中已從囊中取出消魂香,直向那白衣女子的麵門打去。
這女子雖然年輕,可在江湖之上也闖蕩了十幾年,她豈能不知這小粉袋的厲害。
這粉袋內裝迷魂藥,打出之後一著硬物,便爆破生煙,人一聞到這股香氣,便立刻倒地,動彈不得。
她急忙一個“鐙裏藏身”,躲過消魂袋,一股香氣從馬後散發出來。
她急忙拍馬奔向上風頭,遠遠地避開了香氣。就在這時,那黑衣人早已跳到黃膘馬前,確斷韁繩,飛身上馬,一扯馬頭,一刀背拍下,黃膘馬騰空而起躍出鬆林,直奔大堤飛馳而去。
百裏長堤,兩匹駿馬如兩支飛箭,踏起了兩朵黃雲。在林間、樹影中飛騰著。
跑在前麵的黃膘馬上的黑衣人已是黃沙遮麵,成了土人。他右手握刀,雙腿緊夾著馬肚子,頻頻回頭,左頭不停地揮動著馬鞭,活像逃命的兔子在拚命狂奔。
那跑在後麵的白雪馬正窮追不舍,馬上白衣女郎的白色鬥蓬、白色飄帶飄飄揚揚,好似飛蝶的翅膀;那白色綢衣褲被風一吹,緊緊裹住她的腰身,更顯出她那嬌美的英姿。
她手中揮動的寶劍閃爍著耀眼的寒光,真是威風凜凜。
眼看這女郎的馬頭就要追上前麵的馬尾了,黑衣人恐遭暗算,急忙圈馬回頭,掄起半截青鋼刀,小肚子一貼馬鞍鞽,直向白衣女郎殺來。
她哪裏知道,當兩個馬頭相距不到一丈之時,忽見那女子左手輕輕一揚,三枚鐵蒺藜分別向黑衣人的眉心和兩肋打來。那黑衣人馬正往前衝,想來個“鐵板橋”躲過鐵蒺藜已是不及,他隻得在馬上擰身、揮刀,哪知磕去兩枚,另一枚卻打中她手腕子上的閃關穴上,疼得他一哆嗦,鋼刀失手落地,他撥馬技頭便逃,未及兩步,隻覺肩頭一冷,便是抽筋割腸一般痛疼,翻身落馬。
隻見白衣女郎一撇嘴,心中罵道:“色狼,姑奶奶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拾了你這畜性!”
那白雪馬沒跑兩步,地上的黑衣人就發出撕肝裂膽的嚎叫。女郎聽到這慘叫之聲倒開懷大笑起來:“鬆蛋包,你剛才的那股子獸性呢?”她左手拉緊韁繩,馬躍兩步,俯身一劍,直向那黑衣人的後心刺去。
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把眼一閉,暗道:“沒想到我汪七,竟死在這樣一個驕橫的女人手裏!也算是報應。”
他正在垂頭待斃之時,就聽“當啷——”一聲刺耳的轟響,那切金斷玉的盧鏑寶劍忽被一把寒氣灼灼的青龍寶刀架住。
那白衣女郎不由一震,心中暗暗稱道:“好刀,好刀!”忙抬頭一瞧,一位彪形大漢正在跨馬橫刀。
隻見他一張大銅色臉膛兒,劍眉朗目,鼻直口方,頭戴一頂瓜皮小帽,藍布大襖,膀闊腰圓,腰間係著一條藍色大帶,下身穿著藍色兜襠滾褲,足蹬鷹嘴大灑鞋。坐下一匹紅鬃馬。他肋下那隻金沙魚皮鞘鑲著鋥光閃亮的大雲子銅活,直好像秦瓊在世,尉遲公再生,好不威風!
這女郎忙將寶劍抽回,勒馬問道:“哪路英雄,竟然在此多事?”
那彪形大漢也抽刀抱腕,麵露輕笑:“小姐,不知為何竟然在這獨流河邊追殺人命?”
那女郎產聞聽,不由得鳳眼冒火,柳眉立起,朱唇緊咬,厲聲喝道:“你這人好不通人性,竟敢來包庇這罪該千刀萬剮的色魔,是何道理?”
大漢聽罷,哈哈大笑:“你這姑娘怎麼出口不遜。俺豈能容你輕易殺人!”
白衣女郎冷冷一笑:“姑奶奶隻要想定要殺的人,還沒能活著的。你既然要拔刀相助,也休怪你家姑姑無理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她話音未落,寒光一閃,馬移劍到,劍鋒直刺那大漢的咽喉。那大漢急忙扭身,避開劍光,圈馬喝道:“姑娘,你休得無理,有話有理慢慢說來。”
“對你這號良善不分,善惡不單辨的人不給點顏色,料你也不知姑奶奶的脾氣!”說著又催馬揮劍直刺那大漢的兩肋。
那大漢急忙帶馬閃身,讓過這一劍之後喝道:“姑娘,你若再無禮,則休怪俺這寶刀無情了!”
這話聲剛落,隻見那白衣女郎又將坐下馬圈過,兩匹馬一錯鐙,那劍鋒已是“立劈華山”,向大漢肩頭刺來。大漢忙又閃身分開來劍,貳馬錯行,剛一圈過馬頭,白衣女郎忽見那大漢一個“單臂倒立”,已是翻身跳下馬側。這女郎也不示弱,右手一按馬鞍著上的鐵過梁,也飛身躍到馬頭的一旁,喝道:“姑奶奶自出世以來,還沒遇上幾個敵手。”
那大漢一見這女子似蝴蝶一般從馬上輕輕飄下,不則暗自稱讚道:“這小女子身手不凡,倒是領教一二。”於是他“伸掌藏刀”,“小封門”站好,等待著對方的進攻。
那女子看罷,鼻子吭了一聲,一個“八步趕蟾”,飛身一劍,隻見這一男一女,劍走刀迎、閃、展、騰、挪、砍、劈、刺、挑,戰在一處。那男子好似猛虎下山;那女子好像百蝶戲花;隻見那刀光劍影上下飛舞、左右盤旋,直把坐在地上的黑衣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心裏說:“我跟他倆誰打,也是白給。老實在這兒瞧著吧,八成還是這大漢得勝。”
七十餘回合過後,那女郎漸覺體力不支,不由得暗自欽佩這男子的刀術:“真是進退有方,分解有術,好不純熟的六合刀法!步戰不成,還是用馬戰取勝。”說罷,她一個“夜叉探海”,劍指那大漢的小腹。大漢忙“推窗望月”,將劍撥開;那女子趁勢以劍尖點地,一個“燕子穿雲”一下飛起兩丈多高,像一團柳絮,身子飄落到樹杈上,借著樹枝彈力,一個“平步青雲”,已飛身七丈開外,正落在她的白雪馬背上,急忙從百寶囊中取出三枚鐵珠子,金蓮一磕馬肚子,那白雪馬便向大漢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