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生現在最不想見到的新麵孔,則是眼前這位因一個巴掌而造成滿麵紅光的教官。她的手懸了很久了。教官很不熟練地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女生不得不懊悔地低下頭。
教官姓黃,姓氏跟他的膚色有直接關係,至少在沒有挨嘴巴子之前可以這樣定義,他繃著剛毅的紅臉,直視那名低下頭的女生。
夢裏所幻想的女天使和現實中的自己恰恰相反。她現在被汗水打濕頭發的邋遢模樣,不用裝就像一隻來自十八層地獄的女鬼,掛在嘴角並不晶瑩反倒有些渾濁的水珠,在太陽照耀下居然閃耀著七彩光芒。
“淩初遇。”
黃教官咆哮中帶著的口水,好像故意噴在女生的麵龐上。勝似集合令的嗓音,讓他脾氣越來越大,任誰都能體驗到,這渾厚的聲音居然可以把人的耳膜震到發癢。
教官的忍無可忍來自這位站著軍姿都能睡著的人,而且是自古以來第一個敢打教官的女學員。
女生迷離的眼神讓人語塞,她眨巴著眼睛半死不拉活地仰望教官,“嗯——啊——到。”
黃教官居然笑了,臉上通紅的手印隨著他上揚的嘴角變了形,於是有的學員也笑了。
其他學員跟著笑不要緊,但戳人脊梁骨就屬於一碼嚴重的事兒,紮心地嘀咕從人群裏傳了出來,完全沒有避諱,“集訓期間睡覺,有錯啊。”
黃教官點了點頭,看不出來那是讚許還是記恨,他說,“行啊,很有膽識,我終於見識了教官被學員打。”
女生尷尬至極,但不得不陪給教官笑臉,緊接著,她把後腦勺耷拉到跟自己脊梁骨成一直角的程度。不管多麼真誠的安慰,在現在看來,也會無地之容到自言自語,“第一次都疼,我也是第一次打教官。”
沒有誰見過光明磊落的小報告,可是有些學員就是跟這女生有仇,跟著學舌,“學員打教官,有罪啊。”
女生低下的頭已經低成了銳角。
世界上本沒有錯,指責的人多了便有了錯。雪上加霜的學員仍不放過她,“不認錯,不道歉,錯上加罪,得罰。”
女生幾乎把頭縮進了胸腔骨,她沒有了任何表情,感到的是心驚膽顫,想通的是聽天由命,在緊要關頭,她趕緊表達自己的想法,“我道歉,我認錯,你想怎樣懲罰,我照做就是了。”
這不屈的表情和語氣,絕對不是認錯的態度。
天氣實在太熱,時間過得很慢,不遠處偏音到走調的哨子剛被吹響,人頭開始攢動了。
事不關己的學生像是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瘋一般衝向陰涼的角落,占取了屬於自己的位置。隨著他們癱倒的姿態,陸續嚷起參差不齊的抱怨聲。
按說大庭廣眾之下挨了這麼一巴掌,就算不懲罰也得狠狠地罵幾句。
可是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主角光環,無論她是什麼人,哪怕是反麵人物,別人也會覺得她就是價值所在。這樣的同情和可憐來之容易,跟魅力顏值完全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