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

鄧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那群該天打雷劈的強盜,八輩子沒吃過見過,席麵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頂著喉嚨眼往裏塞,盤子裏的油星子都要舔一遍……”

語氣十分瞧不起。

她本不是奸酸婦人,實在是良心讓她看不下去。

崔秀才和夫人遭了意外走了,留下英姐兒一個姑娘,可不讓人惦記。

頭一個撲上來便是宗族。

說是族人,其實比吸血的螞蟥還不如。

辦喪宴要大擺流水席,雞鴨魚肉毫不吝惜,光叫一個勁上。

嘴上說是為了姑娘的孝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崔氏族人在吃崔家的絕戶。

可她看不慣又如何呢?

一個雇來的下人罷了。

說不定,過了雇期就去下一家了,隻可憐了主家千嬌百寵的英姐兒。

既無父母,又無兄弟。

英姐兒孤弱一個小女娃還不是隻能任宗族揉圓搓扁,也不知日後會如何!

鄧氏為英姐兒的未來歎了一口氣,對女兒道:

“廚房還有些麵粉,我去揉麵給姑娘下碗好克化的湯麵,你進去看看姑娘防著要水喝,記住,不準給涼的,灶上還有熱水呢。”

“我記著了。”

兩母女沒有發現,本該睡著的“姑娘”用了多大毅力,才沒有當場破防撐不下去。

她的處境何止是不好。

簡直是地獄式開局。

古代社會,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偏偏還擁有不少的財產——光看屋子布置,原身家至少是個富戶。

各種要素齊全,崔明英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她該怎麼破局?

指望要吃她絕戶的族人發善心?

做夢去吧!

…………

“這麼好的小床,也不知道日後落到誰屋子裏。”

鄧大娘走了,荷花放鬆了不少。

打著哈欠去桌前摸茶壺璧,觸手冰涼——再滾燙的茶水過了一夜,這會兒也該涼了。

要去灶上取熱水重泡。

崔家獨一個女兒,所以把英姐兒養的十分仔細,從小到大,就沒喝過冷茶。

握著茶壺把,荷花下意識望向幾步外的小床,忽然咬了咬唇,輕聲開口。

整個甜水巷子尋遍,都找不出比崔家更疼女兒的了。

光這張小床就金貴的很。

做工精細不論,用的料子可是紅木!

誰家嫁閨女有個紅木打的箱子,隻這個就是能讓新媳婦在婆家挺直腰杆,代表家裏疼她,也有門路弄到紅木料。

這樣珍稀的木料,崔秀才卻舍得給女兒打小床。

小小的一張床,隻能讓不足歲的小孩子睡,身量長大了就睡不得。

誰見了不說一句浪費。

街坊們都不明白崔秀才怎麼想的,用紅木打嫁妝不也是疼女兒嗎,偏偏打了小床,陪嫁也用不上,隻能小時候睡睡。

可相同年紀的小姑娘大多羨慕英姐兒有崔秀才這樣的爹,那張紅木小床,更是不少女孩子夢裏也想得到的東西。

隻這個,英姐兒在甜水巷一貫風頭無兩。

也許是福氣太過受不住吧。

荷花心中這樣想,下一秒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分。

心中發虛差點跌了茶壺。

可還是不可抑製的升起一種微妙的優越感……這並不代表她對英姐兒有惡意,反而更多的是憐憫,擔憂。

不過在之前,荷花不會,也不敢想象自己對英姐兒會有憐憫。

可見人間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