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計道:“怕是峨嵋派的高手來了,我們快走。”他既在丁敏君前露了相,原先混入峨嵋派的計劃宣告落空。現下張無計最怕的,便是那個狠辣絕情的老尼姑滅絕師太了。
殷離哪裏知道張無計的顧慮,啐道:“你膽子恁地小。方才在酒館中便逃得飛快,如今連是敵是友都尚未分清,便要逃了?”
張無計隻得說道:“我聽說中原六大派要圍攻光明頂,峨嵋派亦在其中。方才酒館中出現的人裏便有峨嵋派弟子,我擔心那滅絕老尼也在附近。”張無計心中恨極毫無人情味的滅絕師太,因此稱呼起來毫不客氣。殷離露出思索的神色,自言自語道:“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如此說來,天鷹教也會去了…”頓了頓,殷離盯著張無計奇道:“你與峨嵋派有仇?幹嗎這樣害怕那個老尼姑?”張無計道:“滅絕老尼心狠手辣,正邪觀念極重。若讓她發覺你練的是千蛛萬毒手,必然不肯饒了你。此外,今後出手,務必戴上精鋼套子才成。”殷離笑道:“原來是因為我,那可真謝謝你了。”張無計見殷離笑嘻嘻的渾不在意,不由得急道:“還笑,快走吧。我現在打那個老尼姑不過!”
此時東北角也響起女子的嘯聲,像是回應先前東南角那人的嘯聲一般。
張無計道:“蛛兒,你若還不走,我可要無禮了。”說罷作勢欲抱。殷離不再遲疑,提氣往西北方向奔去,口中啐道:“沒正經!”
疾奔了一陣,前方出現一座廟宇樣房屋,借著月光,張無計看得明白,邊奔邊道:“去那裏!”殷離不似張無計般疾行時仍可開口說話,點頭示意明白。
到得近前,但見廟門破朽,殘垣斷壁,是座已沒有和尚住持的棄廟。推門而進,廊堂內堆積得不少幹草,顯是來往路人在此借住時堆積攢就。張無計將懷內火絨火石取出,問殷離道:“蛛兒,你可會生火?”殷離道:“看我不起麼?”“哪裏敢!”張無計笑著將火石火絨遞過,道:“麻煩你生火,我去打些野味回來。”
不多時,張無計在廟外鬆林中抓到兩隻雪兔,就地開膛破肚,用雪洗淨內髒。可惜殷離出來的匆忙,並未攜帶調味之物,張無計雖知道幾種可做調味之用的果實花草,但在此處卻找尋不到,二人也隻能將就著吃一頓無味烤兔了。回到廟中,殷離早將柴火堆好生起,二人便在廟中用樹枝串上兔肉就火燒烤。
殷離突然開口說道:“我叫你張大哥吧。”也不等張無計回應,又接著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張無計隻比殷離大上一歲,稱呼大哥其實不算合適,但殷離實在不願提及無計二字,無奈下隻得如此。張無計盯著火光沉默了一陣,說道:“我是個孤兒,自小流浪,後來在山裏遇到了師傅。恩師收我為徒,教我識字,教我武功醫術,撫養我成人。”張無計這番話中大半是真的,說到恩師時,他想起撫養自己的老人,真情自然流露,雙目見紅。蛛兒觸景傷情,自憐道:“我現在和孤兒也沒什麼兩樣。”張無計正色道:“蛛兒,別傷心。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親人。”蛛兒頗受感動,道:“你對我真好。有你這樣一個大哥,我很高興。”張無計喜道:“有你這樣一個伶俐乖巧的妹妹,我也高興得緊。”他自然明白蛛兒為何要說大哥二字,乃是暗示自己已有心上之人,但張無計渾不在意,隻要蛛兒高興,他便高興。張無計又道:“我定要將蛛兒臉上的毒腫化去,還蛛兒本來的容貌。”殷離笑嘻嘻的似是不信張無計所言,但仍然謝道:“謝謝大哥了。”張無計道:“蛛兒,左右無事,你且將千蛛萬毒手的運功法門說來聽。”殷離擺擺手,說道:“且不急說,張大哥,今後你打算去往何處?”
張無計思忖片刻,道:“六大派圍攻光明頂,我想去看看熱鬧。”殷離道:“看熱鬧?你站哪一邊?”張無計笑道:“站中間。”殷離啐了張無計一口,道:“大哥,實話跟你說,天鷹教教主殷天正是我爺爺,我姓殷,單名一個離字。”張無計裝作不知驚道:“你是白眉鷹王前輩的孫女?那殷野王……”殷離切齒道:“不錯,天微堂堂主殷野王便是我那狠心的爹爹。大哥,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天鷹教必然派出人手救援。爹爹多半便在其中,我恨他入骨,要趁這個機會殺了他為我娘報仇。至於是天鷹教,明教,還是六大派最後得勝,我都不放在心上。”殷離這番話隻聽得張無計暗暗心驚,啞口無言。
殷離又道:“隻是以我的武功,絕非爹爹的對手…”說到此處,殷離停口不語,望著張無計一言不發。張無計開口試探道:“蛛兒,可是希望我幫你……?”殷離用力點頭,滿眼期盼之色。張無計心中暗道:“殷離雖然口口聲聲欲殺殷野王而後快,但說話間仍稱其為爹爹,雖不經意,但可見父女之情尚在。我且答應她,到時再尋機行事,化解他們父女間的仇恨。”心中計較已定,張無計微笑說道:“你是我妹子,我不幫你還幫誰來?”殷離又是高興,又是悲傷,轉目望著火焰上逐漸焦黃的兔肉,沉默不語。她母仇雖然可報,仇人卻是自己的父親,這時的心境當真是左右為難,複雜已極。張無計在旁也是思前想後,一時之間,廟宇之內安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