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1 / 3)

這更使我相信,醫生可能是讓院子裏那幫玩火的家夥給搞怕了,他拖著廢腿想盡快跑上堤岸,為的就是離開他們,我此時若向他問起火場裏的火與堤口下麵的河水,他更喜歡哪一個,答案會很明確,雖然這兩樣東西在人們眼裏是可以平分秋色的,它們在相遇時可以彼此消除對方的弱點,突出各自的強處,從而達到水火調劑的理想境界,如果我一步步跟著醫生爬過堤口,並向他提出這類水火問題,那麼醫生不肯就範的窘態,我是很容易對付的……不去管醫生的反應了,河水在堤壩前打起浪花,浪頭順著一定的流轉方向,擠著通過堤壩出口,眾多的河水在出口處形成水的壓力帶,緩緩流向遠方,你根本沒有辦法在這兒再次人為地加大或減少河水的流量,即使在堤上丟下一張輕飄的紙片,這張紙也必須遵循堤壩下河水流移的規則,順著近處漩渦轉動的方向快速進入堤壩甬道,漂向遠方。醫生一隻肩膀在整個身體跨上一級扶梯時,總有所顧慮地要向下傾斜,過一會兒肩膀便搭在剛離開的下麵一級扶梯的扶手上,並在上麵輕輕伏著不動,等著腳兒在上麵一級梯子上站穩,醫生經常這樣腳快肩膀慢,在堤壩頂上的凹槽內似爬似不爬地走著,反正堤壩兩岸,哪邊人群眾多、事務繁忙,他就往哪邊跑,但總是趕不上最熱鬧的時候,他一到河岸上一個地方,船舶上的漁民、抽成的幫工、還有許多閑雜人都會自動壓低喧嘩聲,以表示對醫生不辭艱苦拚命工作的欽佩之意,我有幾次覺得,在醫生身邊那些呆頭呆腦光幹活不出聲的家夥,在他們迷迷糊糊彙攏來的臉龐上連個會隆起的鼻子都找不到,我發現醫生也一樣,他久久看著前麵的人幹活,自己跟著人站在外圍一線,別人低彎腰背的痛苦樣子,多多少少也能影響醫生的情緒,醫生在人群外圍專心致誌注視大家,我跟在後麵注視醫生,這是應該走過去而沒能走過去(沒能無憂無慮各自散開)的一群人,是充滿了智慧、但在外形上卻縮短了一節鼻梁的一群人,他們也絕不像是我平時所碰遇到的人,那些人隻是徒有一副沉默聰慧的外表而已,

“記這種抽成帳目,何需如此繁瑣細致?”醫生查看了幾個幫工做好的帳之後,變得心平氣和。

我想貪圖安逸,所以極力附和醫生,同醫生一個腔調說了幾句不關痛癢的話。

“這記帳的活,主人是不能弄錯方向,借方與貸方不能顛倒著來,除非你記的是現金帳,在現金帳裏,進項記在借方,出項記在貸方,不是有人說抽成是財務工作嗎?”

說出了不利因素而能使事物的形象完美起來:這說法似乎已將事物的不利因素美化了,諸多不利因素,不利條件,如若在自己這兒克服不了,那就要想法子去走一條反方向的道路,求助於更為歪邪的外在力量,等待機會,(在這時期,應再次將做事的方法顛倒一次)許多機遇被悄悄攜帶至我們麵前,(一切的一切,它們所上演的都是對手戲,穿著連襠褲,陰影刺破冰層,在日光中透露反叛者的消息,)在有了這幾個觀念以後,醫生還在同他們談論抽成的記帳方法,醫生指示手下人把自己的工作台,連同椅子一起,搬到堤岸上來,他說:“記帳方法不必太過講究,隻要有實際效果就好,”

“你是說,隻要有一定的療效就行了,是不是?”這時在替醫生去抬桌椅的人中,有一個人在堤壩頂部幹枯的蓄水池池底正拚命用腳踢桌子的一條腿。由此開始,我就注意到,凡是快要走出池底邊沿了,總有人會跑出來對著桌子的某條腿花一番死勁狠踹,而且踢的目標是固定不變的,每次都是那一條倒黴的桌子腿。

我拉著醫生,說:

“他們抬著你的工作桌子,經過一個個蓄水坑,正往這邊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