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將自己的銀色鬢發整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美男是十琴傭兵團的團長,手下有七百餘名職業傭兵,承包著油水最肥的城防任務,連在福爾尼堡也能聽到他的名聲。但在四年前剛到這銀喬堡時,他的傭兵團的人數還打不到傭兵公會登記要求的百人,而在那時烏裘裏斯就已經在卡拉查爾紮根了十年之久。
所以他才會在這半夜匆匆應邀而來,哪怕他心底裏一點都不待見烏裘裏斯這個神經兮兮的老頭子,哪怕在世人眼中冒險者公會和傭兵公會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哈哈!高興的事情當然應該和朋友一起分享,不是嗎?海姆小子?”烏裘裏斯哈哈大笑道,又隨手灌下一杯翠綠色的烈酒。
“高興事?你不會是說奧托離城的事吧?”
“嗯?你已經知道啦?”烏裘裏斯誇張地挑了挑眉毛,攤開手表示自己很失望。
「裝模作樣的老頭!」
海姆忍不住在心中哼了一聲,他才不相信烏裘裏斯真以為自己不知道。因為奧托可是用斧槍逼著自己手下負責城門的百人長開門讓他出去的,以這麼大的動靜根本不用等到明早,今晚整個銀喬堡就會把這件事傳個通透。
“那個最高懸賞就那麼重要嗎?”海姆疑惑地問道。
傍晚發生在冒險者公會的那場賭酒他當然不會不知道,自然也能猜出奧托最後還是得到了有關逐風草原的情報所以才會連夜出城——反正對他那樣的強人來說,無論是規則還是危險都不會放在眼裏——因為眾所周知的,奧托來到卡拉查爾就是因為逐風草原。而一旦完成這個任務,毫無疑問奧托就會離開卡拉查爾。
據海姆的了解,隻要奧托還留在卡拉查爾分部,烏裘裏斯就能對他施加影響,那名桀驁不馴的紅發男子就還算是烏裘裏斯勢力的一部分。但現在烏裘裏斯仿佛更樂意讓奧托完成那份所謂的最高懸賞,而不是繼續留在卡拉查爾——那可是一個璞石階的強者啊!雖然奧托和他一樣都是璞石初階,一樣剛近中年的年歲,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已經很接近人生的實力巔峰了,而奧托則顯然才剛剛起步。
總部的利益不同於分部的利益,就好像帝國皇室從來不可能統和所有的領主一樣,海姆不覺得烏裘裏斯這個人精分不清這點。
但麵對他的疑問,烏裘裏斯隻是笑而不答地繼續喝著自己的酒,心中暗暗自得——很少有外人能看明白冒險者公會其實和傭兵公會是真的完全沒有可比性,同那個疏散的中介組織不同,冒險者公會其實是個內部聯係極為緊密的組織,而冒險者公會總部在桌麵下擁有的能量也遠不是旁人能夠想象的。
而盡管從未有明文規定不得泄露這些情況,但公會內部的知情人都心照不宣地對這些事絕口不談——所謂的悶聲發大財可不是另一個世界獨有的智慧。
“好吧,我會讓傭兵團最近都注意一點逐風草原的。”看出烏裘裏斯無意回答,海姆也知趣把話題轉到公事上,“真希望奧托不要把它惹得太狠,或者我該祈禱那幾位新人的消息是假的。”
“你覺得他們在吹牛?”烏裘裏斯揶揄地笑問道。
“怎麼會。”海姆認真地搖了搖頭。
雖然當時並不在現場,但根據他部下的轉述也能看出那幾個年輕人絕不簡單。如果說那個叫薩爾的少女在文件上的“筆誤”還有可能是演技,另一個少年約翰的劍術就隻能是真材實料。那附在劍上的青光顯然不是施展戰技時調動魔力的痕跡——黑鐵階的騎士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那隻能是少年體內的魔力自發地與劍術協調呼應產生的波動,這樣的劍術隻能是屬於那些真正的世族大家。
而有如此背景的人顯然不會在這種地方說謊吹牛,他們不需要,更不屑。
當然,大貴族中也不是沒有出乎人意料的奇葩,但海姆覺得烏裘裏斯和奧托不可能同時看走眼。
“那好吧,祝你今晚喝得愉快。”
將重要的事情協調完畢後海姆也沒有陪烏裘裏斯喝酒的心情,在吧台上放下兩枚梅塔就轉身要走。
烏裘裏斯當然沒有挽留,隻是盡情享受著免費的美酒,為自己一片光明的前途浮想聯翩。
然後他看到一個小傭兵壓抑著腳步走到海姆耳邊——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
隨著海姆神情的微妙變化,烏裘裏斯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然後他隻等來了一句話——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