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先生的安神香。
病榻上瘦弱蒼白的孩童不安掙動,原本想上前的唐月涼後退一步。知道是自己是身上的煞氣血腥驚擾到了他。童半夏守在病床邊,親自將剛洗過的毛巾疊好換到孩童額頭,處理好後他才轉身看向唐月涼。
“你身上的傷,是黃堂主……”
“黃四已經死了,屍體沉了黃浦江。”
唐月涼倚在門邊,靜靜注視著童半夏,他的先生。這時的他不再是運籌帷幄的童校長,隻是一位憂心忡忡的父親。唐月涼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融入不進兩人之中。
童天明不喜歡他。
沒人會對垂涎自己火焰的人生出好感,更何況童天明又是個分外聰明敏[gǎn]的孩子。
如果不是他身體不好,完全能繼承童半夏的衣缽。
“我帶來根千年人參,給芸婆熬藥去了。”
“多謝。”
童半夏聲音緩和下來,低聲同唐月涼談論了會現如今時局,到最後靠在床邊沉入假寐中。
那日王家圍殺雖然沒能真正殺死童半夏,卻也讓他受了重傷。犧牲火種想要恢複,便要依靠大量睡眠彌補。唐月涼靜靜望著童半夏的臉,牧羊人在火種上埋下的隱患被黃四徹底引爆,原本剛安定下來的融合火焰又有破碎征兆,按古人說,他瀕臨走火入魔。
對先生的癡戀貪欲再難以忍耐,唐月涼看了許久許久,眼瞳漸深。到最後他起身為童半夏蓋上薄被,遲疑良久,俯身輕輕在他額間落了一吻,然後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他不能讓先生知道融合火種此事,也斷不能接受自己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拖後腿。
李家有祖傳下來的,穩定火種的辦法。
還來得及。
但這卻是一場連環圈套,一旦入局,便再也難以脫身。
原來王家被盜火者操控之事,李家才是罪魁禍首,他們所有人都被蒙在其中。
懷中嬰兒哇哇大哭,聲嘶力竭,吵得驚人。這是王槿之獨子,整個王家上上下下,唯有他與王家姐妹沒被操控。在失控的唐月涼將要殺他之時,嬰孩脖頸上的護身符彈出一道漆黑火焰,本能壓過殺欲,他留下了這條年幼性命。
但融合火種仍在暴動,劇痛令唐月涼雙眼通紅,理智一點點泯滅。
“是你,滅了王家滿門!”
用最後一點理智,將懷中嬰孩拋給追來的王盼之,唐月涼消失在火焰中。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徹底將王家燒成灰燼才罷休,等唐月涼養好傷,已是半年後。火種暴動留下的隱患要用十年甚至數十年才能治愈,時局變化,風起雲湧,唐月涼的通緝貼滿了大街小巷,他不再是叱吒風雲,富有四海的唐公。他無心扭轉輿論,無顏再見先生。
唐月涼輾轉托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將所有已知信息都寫在信上,夾在筆記裏,用了許多渠道聯係上王槿之,拜托她將書交給童半夏。
唐月涼畢竟放過了王崇德,王槿之最後應了下來,不日便將童半夏的回信傳給了他。
【8月15日,紹興路,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這四個字仿佛一縷火苗,重又燃起了唐月涼心底已然冰涼的灰燼,幽微希冀升起。
或許,還有未來……
8月15日,他如期而至,等來的卻是持槍巡警的圍剿。
過錯,錯過。
唐月涼有他最後的驕傲,寧願玉石俱焚,也永不會當階下囚。
匆匆二十年,如花似夢,是他與先生短暫的相逢。
李家人,王家人,東皇。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 *
李家衰落了,曾經的獵殺者世家到現在隻有李仲卿與李伯光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