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了麼?”箭影閃過,一頭雄鹿已經被釘在了血泊中。“哈!晚飯有著落了……”一個個頭不高但長得卻相當結實的少年從樹叢中鑽出來,拎著弓飛快的向前跑去。
這少年叫謝雨,今年十四歲,是個孤兒,鄉親們東家一碗米,西家一碗麵拉扯大的。那孩子倒也懂事,稍大後就從來不肯白吃鄉親們的米飯,隔幾日便去山裏捉些野味送給那些幫助他的鄉親。若空手而歸,就寧肯自己餓著也決不肯白要好心叔嬸們的東西。閑來沒事時,謝雨便幫鄉親們幫幫工做做簡單的農活兒,大家也都打心眼兒喜歡這個懂事的孩子。
難以掩蓋滿心的喜悅,仍帶稚氣的臉上也沒了一貫的倔強顏色,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容:“恩嗬,今天運氣真好,打到這麼肥大的一頭鹿……唔,待會兒把這兩隻鹿腿給張伯送過去,前天在地裏把左腿摔了,也不知道今天好點沒有……恩,這麼大張鹿皮就給李嬸吧……”
“啊——”一聲微不可聞的呻吟打斷了謝雨的自語。“誰?”謝雨握了握手中的木弓,緊張的向四周密林張望。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剛才為了追這頭雄鹿,不知不覺,謝雨已經跑到林子深處。雖然從小在山裏長大,對這片山林非常熟悉,但傍晚突然在這麼深的林子裏聽到人聲,謝雨不得不謹慎的伏下身子,緩緩循聲移去。
“小兄弟——啊”,一個全身都裹在黑衣裏的男子斜躺著,倚在一棵大樹下。
“小子——你過來——”聲音仍是弱不可聞。
“你是誰?”,覺得仿佛對自己沒什麼危險,謝雨大膽的向那身黑衣走去,“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會跑到這片林子裏來?……呀,你流了好多血……”
“扶我起來……這可是青邙山?……哼!了塵那四個臭賊禿怕是還在羅草村打轉,怎都不會料到我會繞到青邙山這邊來。”黑衣人的聲音雖然仍十分微弱,但從中流露出的恨意仍是讓謝雨雙手一顫。
“你可是很怕我?”半眯著的雙眸忽地閃過一道精茫,嚇得謝雨慌忙垂下視線,不敢再偷偷打量。“不,不是——我隻是看你流了好多血,我隻是想……”
“你今年多大了?”黑衣人左手一揮,打斷了謝雨不知所措的解釋。同時拇指,食指和中指前探,扣在謝雨的腕部。
“再過三個月就十五歲。”
“十五歲”,黑衣人喃喃道,仿佛完全看不見旁邊謝雨已被他捏得骨節發白,額上也已滲出些細密得汗珠,“年紀是大了點,不過根骨倒還不錯,好好調教一番也未必會有什麼太大的缺失……唔,氣脈平和,心脈也還夠強韌,雖不如靈兒的天縱之材,倒也算是上佳之質。咳,隻可惜靈兒她……咳咳——”黑衣人忽的咳出一口黑血,身子陡然晃了一下,放開了捏在謝雨身上的左手。“罷了罷了,如今還提它作甚……哼!天不亡我聖門,老夫決不會讓了塵那四個老賊禿好過!這筆血債,我聖門必叫你十倍奉還!”
謝雨一邊揉著身上幾處剛被那個黑衣人捏得麻木了的關節,一邊低頭暗暗猜測這個黑衣人的來曆。正忍不住好奇想偷瞥那怪人一眼,忽然感到雙腳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倒抓起來,腦袋“蓬”的一下砸在泥土裏。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放開我!老子叫謝雨!聽見沒有!?放開我!算我瞎了眼還想救你!你爺爺個棒槌!竟敢偷襲我!有本事放我下來和我堂堂正正的打!”謝雨四肢奮力的掙紮著,卻又驚又怒的發現雙腿竟如卡住般紋絲不動,雙手明明似乎可以打到那黑衣人的身體,卻每次都差那麼一點沒有碰到。
“嗬,倒是像極了老夫當年的脾性”,嘴角逸出一絲不可察的笑意,剛才還委頓在樹下看似命不久矣的黑衣人,忽的已迎風站起,倒提著謝雨的左手好像沒有握住任何重量的隨意橫著,整個身體並未如何動作,卻散發出一股不可抵禦的攝人威勢,深藏在黑袍裏的眉目也逐漸清晰起來,筆直的線條勾勒出一幅俊美而略顯邪逸的麵龐。
“謝雨?哼,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你個笨驢!我剛見你怎麼知道你是誰……哇!”
“咳”,因失血過多而極其蒼白的臉漲過一抹微紅,一閃而沒,“再廢話老夫把你舌頭割了!哼,今天遇見老夫,算是你小子祖上修來的洪福!小子你聽好了!老夫是聖門第十四代總門主,二十五年前統領我聖門三教五派,號令天下,劍指江湖!三個月前,我聖門中了那幫正道的偽君子的奸計,被困血狼原,整個聖門更因內奸挑撥被殘殺得四份五裂,老夫也受了極重的內傷,被了塵那四個賊禿追殺至此……”
完全無視謝雨憤怒而無力的反抗,黑衣人續道:“可歎我聖門眾人從來隻顧私利,否則那些偽君子組成的所謂正道又怎堪做我聖門之敵……咳,既至如今,不提也罷。老夫所剩時日已不多,但這筆血債,我聖門必叫它十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