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寒---第一章-----殺人之宴
大廳裏泛著微弱的燈光,桐樹油一點點被燈芯吸噬著。大廳中間放著一張大八仙桌,很舊,上麵鋪著長長的帷幔。
桌旁邊坐著四個人,上堂席是一個約五十餘的中年男子,一卦黃衫,滿麵泛著紅光,雙目炯然犀利,極顯威嚴,他此刻正平靜的坐在那兒輕呷著酒。下堂是一個約莫二十二三歲的公子,一身白衣,雙鬢黑發垂下,五官甚是細致,顯的倒也英俊。隻是一臉平和,無喜無悲,麵無表情。左首的是一個三十多的中年漢子,勁裝黑衣,他好像很饑餓,此時正囫圇的嚼著菜,腮幫隨著昏暗的燈光一起扭動,可隻要你注意看看他高高隆起的太陽穴,便知道此人是個內道高手。右邊的也是個中年漢子,他一臉不屑,此刻正獨自斟著酒。夜本來就很靜,而這四人卻更靜。
“啪﹑啪﹑啪”………清脆的算盤聲響起。掌櫃是一個近五十的男人,此時他正在細致的敲打著今天的賬目。算盤聲在這樣一個夜裏,顯的有幾分刺耳。
一陣悅耳的天籟之音緩緩響起,隻見左邊的屏風後坐著一個絕美的女子。一身紅紗,姣潔的臉上輕敷胭脂,纖眉,秀嘴,玉手伏案輕彈,在這微弱的燈光下,顯的十分嫵媚。而此時她手下的音律,更加醉人,這是這酒樓裏的一個藝妓。
還有一個人—店小二,他很普通,甚至還有點邋遢。此刻他正斜坐在東北角無聊的扣著鼻孔,似乎這絕色的女子,美妙的琴聲,對他來說沒一絲興趣。
夜、大廳、昏燈、夜宴,七人。
宴,自古就有,可從來就沒有什麼好宴,比如鯉魚宴、鴻門宴、青梅宴……而這次也一樣,因為這是一場殺人的夜宴。
七個人,要殺的人就是端坐在上堂的那個黃衣人,此人是當今江湖上盛名的天門門主韓嘯天,而且還是當今武林盟現任的盟主。殺手就在這六個人之中,之所以現在近二更還沒動手,那是因為他們在等暗號。
其實,這個大廳中不止七個人,還有一個人,他就在這張大桌的下麵。他是個年輕人,約二十三四,長長的帷幔將他掩蓋,黑暗中,隱約能看到他額頭滲出的汗。這是因緊張而滲出的汗,因為他就是殺手。這是他第三十七次殺人,這也是他唯一一次隱藏起來殺一人,既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殺人,那就可以說明他對對手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所以流汗也是正常的。
他叫殘鏡,是江湖上神秘劍派冷月宮的第一劍手。冷月宮有四名絕頂劍手,他們分別是殘鏡、無花、寒水、孤月,江湖號稱“鏡花水月”。
他之所以排名第一是因為他的劍,他的劍比他的名還要有名,那把劍叫碧水劍。江湖傳聞,他曾一手執劍,一手打開裝有十三隻蝴蝶的籠子。在十三隻蝴蝶翩然飛出的一刹那,他一劍將十三隻蝴蝶的觸須切掉而不傷蝴蝶分毫。如此快劍,江湖僅有。所以有人稱他這套劍法為“碧水十三劍”,他也因此被列為“江湖三快劍之一”。
無花的劍快不過他,卻比他狠,因為無花的劍法全是殺招,沒有守招。人都是怕死的,但無花似乎不怕。四年前,無花曾去舞陽城殺舞陽雪,舞陽雪一劍直刺他胸膛,他不避不移,揮劍橫削舞陽雪的肩脖。結果,舞陽雪的劍刺穿他胸膛,他的劍卻削進舞陽雪的脖子。江湖上任何狠角色都得排隨其後,因為沒人比他更狠。
寒水的劍則是準,作為一名劍手,準必然重要。寒水十二歲時,宮主試他的劍法,隨手抓起一把黃豆,把一顆綠豆混在其中,然後信手一撒。寒水的劍竟在豆落地之前,用劍尖挑住了其中那顆綠豆,如此準的劍法,江湖上幾乎寥寥無幾。
最後是孤月,孤月是一名女子,他的劍法則是絕,但她的佳色芳容比她的劍法更絕,所以她的劍下死的全是糊裏糊塗的風流鬼。
夜依舊,一彎下弦月偷視著這一切。
鏡花水月,快狠準絕,如此一流的劍手想必沒人能夠抵擋。可此刻的殘鏡卻如此緊張,當然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這是他最後一次殺人。他要去找她,宮主已經答應了他,做完這一次便可以離開冷月宮。但很多次,人們所說的最後一次有時真成為了人生的最後一次。此刻他害怕了,害怕輸、害怕死、害怕再也見不到她、害怕她丟下他一個人漂泊江湖。
當然,除了這些,更讓他害怕的應該是他今晚所麵臨的對手。此人就是和他齊名的“江湖三快劍之二”血七公子,也就是坐在下堂的那個白衣公子。
血七公子是兩年前出現在江湖上的一名劍手,此人同樣使一柄快劍,快到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劍,隻知道他的劍叫流星劍。流星,刹那芳華,但流星再快,隻要你用心等,你就有機會看到它。可流星劍卻從沒人看到過,你不知道它藏在哪兒,也不知道它何時出鞘,就連“江湖三快劍之三”,京城第一快劍歐陽明月也沒有見過,所以他此刻略微緊張也屬正常。雖然如此,他卻也不怕,因為他是個真正的劍手。他怕的隻是她,但此時想她,無疑是給自己下迷魂藥。
刺客,殺手絕不可輕易動情,尤其是殺人的時候,而此刻他卻偏偏犯了大忌。
除了血七公子,還有另兩位江湖名流。比如坐在左首的黑衣勁裝漢子,此人名叫君意如,是江湖上黑白兩道無人不曉的角色,此人不用任何兵器,因為他的鐵掌曾擊斷祁連老人的絕世雙拐。祁連老人的雙拐是取祁連山冰魂洞的千年玄鐵,外加天墜隕石打煉而成,這對雙拐曾在江湖名噪一時,結果卻葬送於君意如的鐵掌之下。江湖傳聞此人一對內力、鐵掌完全可以和朝廷神機營中的淩破風淩捕頭相較高低。
右首的灰袍漢子更是名滿江湖,此人名叫仇鸞,使刀。此人生於東海,兒時被濟州島的海賊虜去,十四年後回到中土,單刀連挑遼東黑風十八寨,無一敗跡。黑風十八寨曾是獨霸遼東的一個大派,平日常肆擾平民,無惡不作,朝廷曾派出十二萬大軍圍剿都無功而返,如此足見這個仇鸞的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