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安靜地躺在椅子裏,輕笑道:也許你沒有錯——我不覺得你做的不對,費城他心裏也一定這樣想,雖然這個話題對他來說太敏感,但你要知道,你現在雖然努力追求自己的青春,可是很可能以後你會發現你的父母親人更重要,我不是想讓你放棄,但卻一定要放緩,不要過分逼你父母,因為他們一旦知道你現在的所作所想,難保——不出什麼亂子。這樣,等到上大學後吧,那時你會有更充裕的時間。
“可我真的不想再做什麼無用功,”靳揚痛苦地糾纏道:我為什麼不能更直接地實現自己的理想,為什麼還要走這麼多彎路?我爸媽——他們真的會毫無餘地地逼我嗎?
齊齊憐憫地看著眼前的男孩,覺得自己無力再去說些什麼。
“我再想想,”靳揚苦惱道:我再考慮一下......
說罷,抱著書失神地走出門去。
店裏一下變得很空蕩,卻並不因為少一個人。齊齊腦海裏全是費城的影子,與靳揚的一番交談也讓她難以自拔。半小時後,費城進門來,一見齊齊便沉聲道:快點,靳揚出事了。
“什麼!”
當兩人趕到書攤前時,隻見大批書籍撒亂一地,有的被撕破扔進冷水池,有的被潑上紅墨水,滿目狼藉。靳揚正呆坐在書堆上,感到心跳加快,熱氣湧上大腦而全身乏力。
齊齊走近,雙唇顫抖道:誰.....誰幹的?
靳揚聞言驚醒過來,脊背發涼,眼神中露出驚懼與怯意:我不知道.....我剛剛去附近買了點東西,回來時就......
他眉頭皺得極深,仿佛強征入伍的孩童見到戰場,眼神微眯著因信仰而堅強不肯落淚。
齊齊見到靳揚失神落魄的樣子卻心如刀絞,痛苦得向身旁費城問道:是誰?誰會這麼幹,是周馳?是範逾——是他們嗎......
齊齊所說的兩人都是常來擺書攤的大學生,之前她就怕這兩人因記恨靳揚而玩手段。
“你冷靜點,”費城低聲道:不會是他們,他們沒這個膽,要麼——也許是村裏轉角的那家書店,我知道那老板心術不正......
靳揚仿佛沒聽到兩人對話,站起身,抱起一個書箱從兩人身邊走過。
“麻煩你們了,這些書還得先放店裏。”
齊齊望著靳揚疲憊的身影,終於忍不住流下淚,靠著費城肩膀哽咽道:費城,對不起,我沒聽你的話,我太天真太自私了!是我把他引到這條路上,他本來應該待在學校的,他家庭優越,成績又好,原本該是另一種生活的——是我害了他!
費城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這一刻能勾起他好多回憶。他輕攬著齊齊,低聲道:不怪你,而且——他做得沒錯,他比我還要厲害——讓人尊敬......
靳揚一口氣跑回家,到家門外時卻怔怔站住,心裏反複喃喃著:好可怕,好可怕,竟然會有這樣的事.......瞬間覺得世界仍舊是大得讓人心悸,自己渺小、無知、自以為是,更像愚昧得擅自闖入的局外人,而現在,滿世界都是鄙夷與不屑,嘲笑自己的行徑多麼荒誕而可笑。緩緩流下淚來,靳揚覺得以往所聞諸如社會黑暗人心險惡的說法如今這樣真實,自己妄想脫離學校說什麼自我實現竟是如同冒天下之大不韙。那麼,今天的事情算是警告嗎?是一個狡詐的群體,一個個曆事成精滿心瘡痍的人對自己的警示,說你還太嫩太幼稚,這裏不適合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刹那間的動搖,以往循規蹈矩的生活浮現在眼前,自己還能回去嗎——桐兒,你一步步帶我走到今天為什麼又早早地消失不見,你狠心讓我獨自承擔著一切?你的夢想在哪裏,我的夢想又在哪裏——想起齊齊的話,她大概還想告誡:溫室裏的學生不可能冒然接受風雨——還有費誠的故事......靳揚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是別人,和自己不一樣,但內心又不可否認,如果這麼堅持走下去,與父母的對立無可避免,沒人比他更清楚父母從小便對自己抱有的大學夢有多深刻,可是——不!靳揚難以讓自己屈服,有些想法一旦形成就一輩子不能改變,所有人越說得冠冕堂皇,便越讓他感到是強迫,是威脅,是所謂規則,我不可能被規則奴役。其實,麵對齊齊的多少勸說,靳揚可以用一句話駁回:我不是別人,我和別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