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得一塌糊塗——”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想讓長官積極起來,哪怕隻是站起來走到外麵,用冷漠的眼神看向返鄉派那些壞人——雖然在返鄉派眼中,守土派也隻是吃裏扒外的壞人而已。
“現在我反而有些理解返鄉派……你看,地球卻不需要我們在月球上這樣的精密易碎的係統,如果我死在那裏,無人收屍,泥土會把我掩埋,我會分解為腐殖質,不知道過多少年,我就化為泥土中的養分,能夠為一棵樹,一朵花提供營養……”
“我們這裏也隻是缺少那些微生物而已!”
“我們這裏缺少很多,我們需要人為地用科技維護著,才能死後回歸社會的懷抱。但是如果在地球,如果我們的文明衰亡了,哪怕沒有任何科技,土地也會接納我們……我理解返鄉派用的某個詞。”
長官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故鄉。”
他覺得長官在強詞奪理,現在月球上的科技完全可以讓一個人像長官所期望的那樣腐爛,為什麼牽強在詩意的表達中呢?可是長官的確在哀傷著,她認真地思考著返鄉派的合理性。
忽然——門開了。
返鄉派的人衝了進來。
他認出來,那個不是總理先生麼?他身上沾滿了血,他衝進來,似乎要撕掉長官一樣,可是他也沒有受傷,他隻是精疲力盡,臉上寫滿了疲憊,和長官一樣,他癱坐在長官麵前。
“其實我覺得,你們守土派是對的……”總理先生說。
他作為一個年輕士兵,忽然有一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想舉起武器,就這樣把總理先生殺掉,戰爭就是守土派勝利了,長官就不必迷茫……可是為什麼,他們明明為著自己的理念發起了戰爭,最後卻都開始認同對方的想法了呢?
長官說:“我理解你們想要回到故鄉的心情。”
總理先生苦笑:“我開始理解你們想要保護家鄉的心情。”
於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長官說:“那些新地球人,怎麼辦呢?”
總理先生喃喃低語:“怎麼辦呢?”
“他們的民族性格是堅韌不屈的嗎?他們是經受過苦難的民族嗎?他們是勇於探索的民族嗎?”他們彼此問了一會兒,卻沒有得到答案。
他們想到了,他們是用自己的文明雜\/交在華夏星自己的文明上的,看起來華夏星的新文明的氣質很難用語言概括,有人有妖,彼此有和平也有對立,有封建也有民主,一個大的星球,隻有一個民族,似乎很難判定這一個星球的氣質。
這個文明沒有華夏的曆史,沒有先秦諸子,沒有詩詞歌賦,沒有反抗侵略的戰爭,卻被硬生生地塞入了一些看起來像華夏的東西。
他們都苦笑起來。
故鄉還在,人卻不是故鄉人啊。
那些人誰都不像,像當初民族國家還存在時的哪個國家?還是哪個地區?都不像。
“我們要告訴他們,我們已經不存在威脅了麼?”
“我們自己的孩子們怎麼辦?”
有那麼一些殘次品的孩子,他們並不那麼討人喜歡,他們有著各種先天的缺陷……他們是在培養皿中,還被新地球人帶走兩個。
有一個已經死了。
剩下的孩子們,為了活下去,隻好改造了基因,變成了有翅膀的鷹妖,有些能夠喚醒記憶,有些卻不能夠了,他們先天就是殘缺的孩子啊,哪怕文明到了這個地步,也還是會有先天不夠完美的孩子們啊!
這些孩子們大都參與了戰爭……大都沒有了,隻剩下了那些完美的,沒有致命缺陷的孩子們。
那些孩子們還在接受教育,現在躲在地下,等著老師們接受到來自政府的安全的消息才敢露頭,可外麵各種東西都被摧毀了,露出頭來,也很難生存下去。
“他們能回家嗎?他們還是孩子,還有一些沒有威脅的平民,我們人不多,地球可以容納他們。”
“新地球人會允許嗎?”
在孩子們的問題上,長官和總理先生達成一致。
“在地球上,我們也有一些胚胎,似乎也被喚醒,他們似乎會喜歡孩子們。”
“不要想當然啊!”
守土派和返鄉派最後的兩位重量級人物像是暮年坐在一起喝茶的老友,說話慢悠悠的,而手下都握著武器,彼此警惕地望著。
似乎誰也沒領會到兩位長官的意思,又或者,戰爭好像刹車失靈的梭車,現在不得不撞在一起,已經不是誰一句話就可以中止的事,戰爭是有慣性的。
最終,他看著總理先生和長官低語了什麼,於是他看見長官露出了溫和的笑。
“真是不厚道啊。”
“是我們的錯,不是孩子們啊。”
最後,他就看著長官往現在的地球發送了一條圖片消息。
圖片是一張小紙條,是她和總理先生共同寫的。
很矛盾的一張紙條:
我們要回家,遠離家鄉,我們要解決,保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