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陽懸於西山之顛,遲遲不急於歸。陽發出赤色的光芒似欲將天際熔熾,幾朵白朵也被那赤色渲染。隱約間陽似乎是在害怕,看似是懼怕這世間之人墜於黑暗,其實不然。於開辟天地至今,悠悠萬載光陰,除予世間光明與溫熱之外,它再尋不到其存在的任何價值。
天際,陽無聲的嗚咽、哀嚎,它不想就此沉淪,再次重複那萬載不變的命運,可奈何秩序卻不是它所能抗衡。此刻,天地交際處唯有那抹淒涼的赤色,將一片天地耀的血紅,而這血色的天地,也印證著它存在的唯一價值。
夕幕下有一大湖,湖名為“妙音”。
妙音,妙音,絕妙玄音。這“妙音”一名由來於一句古話“水深無聲,淺而叮咚”,可妙音湖卻水深千尺,每逢朝陽東升,夜幕降臨之時,妙音湖都會發出一陣“叮咚”之聲。每每這個時候,途經妙音湖畔都會聽到一陣悠揚的“叮咚”之聲,聲彷潺流之溪水,又似人間之仙音,聞後妙音繞梁三日不得散。其聞者的情緒也會如那歡流的溪水,一切煩愁皆被拋出九霄雲外。
此時正值暮落月出的前夕,妙音湖無瀾的湖麵,被夕陽的餘暉染成了一片赤色,沒有妙音相伴,湖畔四周都顯的靜寂之極。
而妙音湖還有一處獨特的景致,妙音湖不像其他河湖湖畔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植被。妙音湖畔,唯有一棵百年柳樹,老柳樹年歲不詳,無人得知老柳在這裏已經有多少年了,隻是附近村落裏有些年近古稀的老人隱約記得,這棵老柳樹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就突然的出現在了這裏。
老柳樹枝椏蔥鬱,粗壯的枝幹如亂舞的虯龍般,若非初春枝間抽出的新芽,這棵老柳倒是看上去有幾分猙獰。順著老柳的一枝較為粗壯的枝叉看去,枝叉上係著一條白綾,蔥鬱的柳枝前懸著一少年。隻見少年四肢都被白綾緊束,一件麻布粗褂上大大小小的補丁不計其數,與其說是衣衫,倒不如說是幾片較大的布片拚湊而來的實在。
此刻少年雙眸緊閉,劍眉緊皺,一張俊俏而又稚幼的臉頰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儼然一副睡熟夢中的模樣,不過看少年眉峰緊鎖的模樣,這夢怕也不是個好夢。
而由於少年是被懸於柳下,朝地的臉頰上,眉聚成峰,汗珠不斷滴落。纖長的睫上此刻掛著兩滴液體,許是清淚,又或是汗珠。
倏然,一陣清風拂過,因為初春天氣還有些寒冷,清風也略顯刺骨。聞風,少年那緊皺的雙眉此刻慢慢的舒展開來,而後那緊閉的雙眸也緩緩睜開。
清醒後少年環顧四周,一雙眸中,包含著萬千情緒,很是複雜,不過卻被茫然占去大概。
“這些……”少年呢喃,腦海中一些莫名的記憶,如晴雷般在其腦海炸開。記憶斷斷續續很是不完整,甚至可以說的上殘缺。可同樣的信息量龐大。讓少年臉上的表情略顯木訥。片刻過後,記憶才被完全融合,被他慢慢捋清,盡管新的記憶殘缺不堪,可盡管融合後的記憶中,有太多訊息一時難以接受,可有一點依然不變的,那就是他的名字——安弈。
安弈回首思去,前一刻還清晰的記得,妹妹那般撕心裂肺的哭聲,自己卻因為終於可以不再去做人拖累,卻感到很是解脫。那個時候,明明自己已經看到了幽冥,可再次睜開雙眼之時自己卻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與之重名的稚幼少年。
上一世中,那一年,災禍突然降臨在了一個平凡的四口之家,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離世後,沒有了父母的照顧,這個就隻有自己和妹妹兩個人相依為命。那時自己才隻有十二歲,妹妹也才十歲。突如其來的災難,理應的落在了身為長兄的自己肩上。
那段時間自己一直很恍惚,那像是個夢,好像父母其實並沒有離去,隻是自己在做著一場夢,一場還沒醒來的噩夢。他都不知道當時自己和妹妹是怎麼撐過那煎熬的幾年的,許是鄰裏之間的施舍,也可能是社會好心人士的饋贈,就這樣自己帶著妹妹生生撐了八年。
八年之後的某一天,出落的美麗動人的妹妹,就仿佛一隻翱翔於藍天之上的鶯雀般,雀躍著向自己跑來,一雙大眼睛彎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口中大聲的歡呼著。隨後一張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擺在了自己麵前,自己至今腦海中還清晰的記得,妹妹那孩子般的笑容。那是從父母離開之後,她第一次笑得那麼肆意,那麼無邪。當時看到了妹妹那無邪的笑容,自己也很是高興,且心中暗暗發誓,即便以後自己窮的去賣血、賣腎,也得供妹妹讀完大學。
不過這一切看似是苦盡甘來的樣子,可是老天真就如此嗎?
八個月後,因為那段時間一直高燒不退,自己就咬著牙心疼的去醫院做了個檢查。一檢查不打緊,自己卻被查出了不知何時竟患上了白血病,而且已經過了早期。看著病單上潦草的字跡,那種感覺就如晴天霹靂般,當時的自己忘了是怎麼回的家,隻記得當時的自己滿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