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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端,我原諒你了。”
我原諒你了。
***
女學生的奶奶在當天夜裏被找到了, 原來啊老人被同事鎖在了公路清潔大隊的廁所裏。
清掃公路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輩, 犯糊塗是常事,她被鎖到裏麵時,大部隊又正好去了隔壁黨廳開會,會議結束他們各回各家。
老年機沒電了且那兒又人跡罕至, 這才一直被困在那沒有人發現。
小朋友找到了奶奶,激動地跟奶奶抱在了一塊兒,最後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看著祖孫倆相互依偎遙遙遠去的場麵,桑渴情不自禁有些看呆。
初秋的風吹在身上有些偏陰涼,桑渴的思緒一下子飄忽得有些遠。
不知不覺間她回到這座城市已經快三個月了。
時間是盜賊,疾步而過的賊。
天邊的月色依然皎潔幽微,光線發散,襯著漆黑天幕,像是黑布裏裹著顆圓溜溜的珍珠。
她曾在這裏度過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十七年。
老樹根盤踞不變,花壇花開了又謝。
依然是那條熟悉的巷道,老街。
似乎什麼都變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小時候,她好似也像這樣無比依賴過某個老人家,窩在她懷裏抽噎,身前是咬牙擰眉,臭著臉的少年。
她那會兒很怕很怕他,但是會有一個老人家為她說話。
好懷念。
思緒淩亂,下一秒,她的後背忽然被人蓋了件皮夾克外套,外套的內|壁還溫熱著。
裴行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她走至並排。
“餓麼。”他問。
這麼多年來,他的脊背仍然有些佝僂。
還有那些年在部隊裏養成的毛病,站得久了就想找個地方躺一躺,敏銳且警覺。
桑渴一雙眼睛在漆黑深夜裏亮的出奇,她定定看著他,抿唇緩緩搖頭。
裴行端也在看她,一聲‘餓麼’問完有些欲言又止,千言萬語似乎都在此刻堵在喉嚨管裏頭。
最後他偏過頭,低聲說:“太晚了,公交停了,我送你回去。”
緊接著就要伸手發動那輛派出所裏共用的二手帕薩特。
不料桑渴忽然攔住他,說:“不用。”
她的臉被凍脫了色,更顯的白且幼瘦。
裴行端動作一頓。
“我聯係了附近的同事。”
桑渴停頓片刻,她說:
“裴行端,”
“我走了。”
我走了。
說完,將衣服脫下還給了他。
——
裴行端親眼看著她轉過身,朝馬路對岸走去。
她走得不快,一步一步。
她本就走不快,一如小時候。
今天她穿的有些單薄,小皮鞋托著她一截細瘦的腳踝,明明她看起來依然很瘦。
裴行端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刺痛。
他捏緊了衣服,下顎緊繃,一路目送她遠去。
晚上睡在派出所的裴行端有些失眠,原來她口中所謂的同事,是一名男老師。
***
兩個人自從那天碰了麵之後一直都沒有刻意聯係對方,不過他們都共同生活在這座城市裏,且雙方都知曉。
一北一南,一個在三尺講台,一個在忙碌碌的警隊。
有時候他們也會在車站偶然相遇,有時候也會在麵館碰頭。
可是他們之間的對話永遠不會超過三句,仿佛像是一對遊離於世俗之外陌生而又平凡的情人。
對,情人。
就像這樣,悄無聲息地又過了一年。
這年的盛夏日,隆城又迎來暴雨,雨幕如注。
由於暑期結課還有暴雨的關係,桑渴在家悶了三天。
紙生乖乖趴睡在窩裏打著鼾,她看著窗外,想出去透透氣。
*
依然是那座古舊的橋,燈塔在河岸上遙遠成一道筆杆。
時不時還有鳥兒飛過,爛漫又自由的比肩。
她靜靜矗立在橋岸,呼吸雨後幹淨的空氣。
忽然,有腳步聲從身畔傳來。
不似那年,這一次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這麼巧。”男人語帶意外,他昂著頭,隻露出一截側臉。
男人距離她半米遠,同樣抬頭望天。
桑渴看著他,點點頭,同樣說,是啊好巧。
說完各自都垂下頭。
兩個人一聲不吭站了許久,突然——
“桑渴。”
“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他的嗓音依然熟稔低沉。
裴行端清了清嗓子,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