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越發顛簸起來,二狗似乎不明白大龍的話,半天沒有吭聲。他還太小了,可能也明白不了,大龍想著,瞟了眼二狗。那個瘦小的孩子坐在那裏,用手搓著衣角,低著頭,足尖劃弄著車廂裏的木板縫,一臉的茫然。
車子的搖晃像是要把人的胃倒騰過來一樣,刺鼻的汽油味更是給讓人始終頭昏腦脹,好不容易終於抵達了終點。滿臉堆笑的翻譯早就鼓動了一大批村民來到了空地上。大龍往車外張望著,那裏麵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身懷六甲的婦女,還有流著鼻涕的小毛孩,可是這不是他的村子啊。大龍疑惑起來,這是哪裏啊?不是說好到自個兒村裏嗎?到一個陌生的村子幹嗎呢?二狗望著大龍,同樣一臉的不解。這時候身後的日本士兵扔過來兩套昵製的沒有軍銜的日軍軍服。
“穿上。”士兵命令著。
大龍看看自己身上襤褸的衣衫,再看看地上的新軍裝,終於明白原來日本人要到這裏來演戲了,而自己和二狗就將是這出戲的演員。他決定拒絕參與這場騙局,根本看也不看車廂地上的衣服。
“不穿,二狗,咱不穿.”
二狗也猶豫著,並沒有伸手去拿。惱羞成怒的士兵立刻咆哮起來,罵罵咧咧,舉起槍托,往兩人身上招呼過來,大龍和二狗不住躲閃著,車廂裏傳來了巨大的響聲。車外的日本士兵被響聲吸引,已經圍了過來。翻譯帶著兩個日本兵爬上車廂,看到地上的衣服,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
“小兔崽子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快點穿上。”翻譯青筋直爆,嗬斥著,揚手招呼著後麵的兩個士兵。
士兵立刻衝向了大龍和二狗,已經被砸了好幾下的大龍和二狗終究抗爭不過他們,無奈之下,大龍和二狗被束縛著,強迫著換上了那兩件沒有軍銜的軍裝。
兩人在推推搡搡之下下了車,又被推到了一個稍稍隆起的小土坡上。麵前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旁邊是趾高氣昂的尾雄和拿著一個擴音喇叭的翻譯,身後有荷槍實彈的一群士兵,黑洞洞的槍口有意無意地總是指向大龍和二狗的身上。
“各位中國的父老鄉親們,我們是大日本帝國的皇軍。哈哈,這個皇軍麼,講究親善中國,東亞共榮。我們是來改善大家的生活的。看看你們現在吃的是什麼?是窩窩頭和紅薯粥,穿的呢?是土棉襖和補丁褲。看看我們給皇軍做事的人,”翻譯指了指身邊的大龍和二狗,“穿的全部是高級的昵製衣服,吃的可都是白麵細糧。這還不算,他們幫皇軍做事,皇軍是肯定不會虧待他們的,隻要你們好好工作,我們全部發袁大頭!鄉親們,袁大頭啊!發財了!”
唾沫橫飛的翻譯停了停,拿起一塊大洋,放在嘴邊吹了口氣,銀元發出“嗡”的聲響。“聽聽看,快聽聽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大洋啊。”翻譯的眼中放出亮光,拿著銀元讓前排的幾個人聽著,看著。
“鄉親們,”
現身說法永遠是最有效的一種做法,煽動性的話語像是火星,落在了麵前恰似幹柴的這頓人群中,立刻激起了衝天的火焰。越來越多的腦袋簇擁在了一起,單純的人們早已受夠貧困的折磨,看見麵前這些真金白銀,都經不住物質的誘惑,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前張望著。開始的竊竊私語變成了群情激昂的大聲喧嘩。
“乖乖,真的是袁大頭。”
“還有白米白麵哪。”
“可不是嗎,這個日本人也夠大方的啊。”
“是啊,我要是年紀輕點,我也要去啊。”
……
大龍看著下麵湧動的人群,想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可是隻要他一動,背後的槍口總是適時地戳上他們的後背,提醒著他們此刻最好還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比較好。大龍憤怒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看著和自己一樣善良的人受到日本人的愚弄,甚至將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大龍心頭的怒火又燃燒起來,對日本人的仇恨又多了一層。
尾雄倒是很滿意現在的場景,他又叫來翻譯,說了幾句。翻譯點著頭,拿起擴音喇叭:“鄉親們哪,不要急,現在呢還有一個發財的好辦法。皇軍現在大大的需要老鼠,你們能抓到的話,皇軍可以出錢來買,一籠老鼠可以賣兩個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