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連忙說道:“屬下不敢妄自尊大,實乃情況複雜多變,還望大人三思而後行。”
勒斯汶這次微微緩了緩臉色,嗯了一聲,示意西撒繼續說下去。
西撒這才慢慢地開始分析:“此時增援庫林,有三點是完全不可預測的。其一、雙方雖然已經陷入了拉鋸戰,但是不代表逆王的部隊已經再無保留的實力。其二、屬下離開庫林之時,見庫林已滿樹塔樓,看來隱隱有聯防之勢,貿然增援,極有可能打亂原有的布防體係。”
“最後,瓦爾基裏衛隊原編製隻有五十人,再加上撥與我們的助陣士兵也不過一百五十之數,僅僅憑借這個人數,要在動輒上千部隊的庫林戰場上取得顯著的效果,可能性不大。”
西撒每說一句,就悄悄打量一下勒斯汶的臉色,隻見他的臉色愈加鐵青,好不容易等西撒說完時,他已經連正眼都懶得瞄下西撒。
“那艾拉瑟先生,那你是如何打算?”
“屬下認為,當先可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哼!”勒斯汶終於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水四濺:“說得好聽!還不是勝則追剿慘寇、敗則殿後斷尾!你最好搞清楚你的主人是誰!”
西撒連忙低下頭認錯:“屬下不敢。”
他果然忍不住了。
之前庫林的增援效果加上前些天被羅森的當麵羞辱,讓這個“忍”字訣還沒入門的“先知大人”已經要抓住一切機會了。
而且勒斯汶也沒有時間了,一旦佩雷爾贏得這場戰爭,諾德全境都會迅速落入他的手中,根基已穩,就再也沒機會撼動他的地位。
萬一這場戰爭以諾德叛軍也就是神聖諾德帝國的失敗告終,諾德王師將長驅直進,到時候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所以最好的結局就是不勝不負。
兩敗俱傷!
西撒暗暗歎了口氣,正在想如何說服勒斯汶的時候,隻聽傳令官高聲唱道:“女武神大人——到!”
托莉雅!?這個時候怎麼會!?
隻見托莉雅一臉焦急地闖了進來,還沒坐下就急問道:“先知大人,剛才斥候說庫林已經陷入了僵局?羅森大人他們已經獨力難撐?是真的麼?”
勒斯汶連忙裝出一臉的肅穆:“是的,我的女武神。如果吾等再不前去賜予他們神的祝福,恐怕神的子民又要像提哈一役那樣慘遭屠戮了!”
卑鄙!
西撒暗自唾罵!
看來他是一早就知道西撒要反對,所以要利用托莉雅的同情心把隊伍的名譽領袖托莉雅也拖下水。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西撒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托莉雅趟這趟渾水!
還沒等西撒說什麼,托莉雅已經點頭說道:“好,那我們連忙整頓軍備,準備增援,我絕不會讓提哈的慘劇再次發生的。”
如此一來,等於這隻軍隊的精神領袖和名譽領袖都點頭同意增援,隻是一個副隊長的西撒,完全就沒有任何表決權力了。
勒斯汶冷哼一聲:“聽到了麼,尊敬的艾拉瑟先生,請趕緊去準備吧。”
西撒隻能低聲應了一下,然後悶頭回到自己的帳篷。苦思片刻後,將一張紙條塞到了信鴿的信囊中後,把它拋向了天空。
望著它張開灰色的羽翼飛向遠處,西撒喃喃道:“飛吧,請再飛快點!希望一切都還能趕得及。”
庫林,庫爾尼亞街。
往日這條街道位於庫林內外城的交界,在戰亂到來之前,每日都有眾多走私客和商人在此聚集販賣各種美酒,這條街上遍布酒吧和酒窖,他們都戲稱這裏是戰場。
而如今,它真的名副其實了。
庫爾尼亞街,戰場,兩個怪物的戰場!
諾德王師的士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少將與那高大的紅色怪物從一個建築物顫抖到另一個建築物,刀劍交擊出無數炫目的火花後,縱橫的劍氣和刀芒把一個個脆弱的貧民區民居撕成碎片。
直到從塔樓中不斷射出的箭矢落在他們跟前,他們才醒悟起自己的戰鬥任務——必須盡快清除附近的防禦工事,掩護國王去與索爾頓隊彙合。
“殺!”拉西瘋狂地怒吼:“賤民——全部——殺掉!”長刀迅如流光,橫掃而至。
克裏斯猛地低頭堪堪躲過,閃著寒光的刀鋒削斷了他幾根散亂的頭發後輕而易舉地把旁邊的柱子攔腰而斷。
好快!
連以身法和反應速度著稱的克裏斯都不禁暗暗咂舌,這個看起來笨重的大家夥,絕對一點都不“笨重”!
那就讓你的速度慢下來。
克裏斯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將重心壓到最低,然後猛然發勁,以幾乎極限的速度掠出。
雙劍齊出!
“碎冰!”雙劍極速點出,如同無數寒星突然閃出,爾後在拉西粗壯的小腿上綻出朵朵血花!
吼~!!
拉西怒吼著,長刀回斬,緊貼著地麵削向克裏斯!
刀勢若奔雷,竟比全速奔跑的克裏斯還要快上一籌。
隻見克裏斯突然急刹,借助強大的腰腹力量後翻而起,狂舞的刀鋒幾乎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克裏斯竟可以看到那光滑的刀麵上映射出自己黢黑的臉龐。
彈起的克裏斯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爾後雙劍交替,帶著轟裂大地的威勢螺旋斬下,直指拉西此刻無法防禦的後頸!
雖然右手無法揮刀防禦,但拉西竟在此生死關頭蠻力爆發,直接伸出左臂護住後頸。
刀刃如霜,卻隻能入肉三分!
糟!一擊不中,勢頭盡矢,隻能任人魚肉。
還未待克裏斯做出反應,鐵拳就已經將他如炮彈般擊飛出去,直到撞到對麵街道上一家酒吧的門口才停下去勢。
可惡,這家夥太皮糙肉厚了!這樣子耗下去,恐怕我會比他更快力竭!
必須想個辦法。
劇烈地撞擊把酒吧的門口都撞到深深凹陷,招牌搖晃了幾下後,終於啪地一聲砸落在克裏斯麵前。
“酒吧。。。。。酒。。。”克裏斯不禁想起了什麼。。。搖搖緩緩地站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殺!!殺死你這個賤民!!”瘋狂的拉西狂吼著急衝而至,看來他不把克裏斯撕成碎片是決不會罷休的。
“來得好!”克裏斯大喊:“過來吧!你這個傻大個!”
刀出如虹,刀勢連綿不絕,所過之處無所不斷,酒吧門口立刻被砍得支離破碎!
克裏斯已經將自己的閃躲的技法催到極致,卻同時不斷地尋找著些什麼。
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到底在哪!?
終於,他在中廳的地板上發現了那道他尋覓已久的隱蔽木門。
一抹笑容浮上了他的臉上,立刻一個翻滾躲過拉西的橫劈,身體緊緊貼在那扇木門上!
拉西已經高高躍起,打算一道豎斬,將克裏斯剁成兩半!
就是現在!
克裏斯四肢著力,再次翻滾開來,拉西強大的斬擊竟將木板地麵擊得支離破碎,但是木板之下竟有著一個寬敞的空洞,巨大的衝力將拉西半個身子都陷了下去。
克裏斯絕不會放過如此機會,劍勁催穀到極限,縱橫數十劍將拉西狠狠地轟入地下的空間,隻聽他龐大的身軀砸落後,不斷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爾後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
果然沒猜錯,這裏的酒窖還有存貨。
“忘記和你說了,我們正宗的諾德男人,最喜歡的就是高度的朗姆酒。”克裏斯俯瞰著掙紮爬起來的拉西。
“所以,再見了。傻大個!”手中的兩柄飛刀再次出手,在空中準確交碰出小小的火花。
轟!
酒精在極度狹窄的空間被點燃,瞬間產生驚人的高熱,空氣高速的膨脹到再也無法被地窖所承受。
轟!
火柱衝天而起,把酒吧的房頂刮得高高飛起。
一道高大的人影從火牆中躍出,全身浴火讓他看起來宛如地獄來的惡魔。
但這個惡魔明顯已經苟延殘喘。
那些幾近魔法般的藥水效果已經近乎消耗殆盡,之前戰鬥中受到的重傷和爆炸時的燒傷讓他覺得筋疲力竭,每條血管中的血液都像是燃燒清光一般。
每走一步,身上的火焰就熄滅一些,但是步伐也更為踉蹌。
每走一步,眼中的火焰也熄滅一些,身形竟也緩緩變回正常。
到最後,隻能跪倒在地。
全身的皮膚大麵積燒傷,呈現恐怖的焦黑,但是在傷口處竟能以肉眼看得到,傷口的顏色正在急緩慢地變色,新生的肌肉正在萌芽。
這是那些瘋狂藥水的最後作用!
但是也到此為止了。
克裏斯低頭看著拉西許久,淡淡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的確很強!”
“不過,”克裏斯手中的劍尖已經頂上拉西的咽喉:“是時候劃上個句號了。”
隻要一用力,這個怪物就會徹底被消滅。
寒光乍現!
那一道寒芒竟讓克裏斯心頭一驚!
克裏斯連忙收劍,足下一點全力後撤。
饒是反應如此敏捷,那道寒芒竟也擦中左肋,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還沒待克裏斯站穩,寒芒以一化四,從四個方向分別鎖住克裏斯的咽喉、眉心、心髒和肺部!
克裏斯連忙用另一隻腳用力點出,整個人飛旋退後,但仍是臉上掛彩,鮮血直流。
他甫一站穩,立刻再次後撤近十米,他緩緩抬起頭,緊緊握住劍柄的雙手全是汗珠。
那個慘白的男子緩緩放下手中的長槍開口道:“是末刃克裏斯麼?果然有點門道。”
有點門道,還是躲不過一槍,簡直諷刺。
但是克裏斯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強大,剛才那兩槍他已經是盡力閃躲,卻仍然掛彩,如果以死相博,估計不夠十個回合,自己必定敗亡!
克裏斯環顧了一下四周。
拉格納國王一行人已經安全撤離,眼下最重要的是和大部隊彙合,沒必要做無意義的硬拚!
心念一定,他連忙躍上一處民房遠遠遁去。
那名慘白的男子也並不追趕,隻是站在那兒目送他離開。
直到確認克裏斯離開了,羅森才俯下身體,慢慢地為昏迷的拉西檢查:“還好沒什麼致命傷,藥劑的威力也比預想中要好,現在的情況你死不去的。”
“哎,傻瓜拉西。好好休息一下吧,一陣後勤隊伍會把你帶出城的了。”羅森一邊喃喃道,一邊輕輕地用那毫無血色的手指撫摸著拉西的滾燙額頭。
許久許久,羅森再次站了起來,拎起他的鐵槍,緩緩地走向戰場。
一陣涼風吹來,竟讓昏迷的拉西有了一絲知覺。
模糊之際,他貌似聽到了羅森臨走前那難得帶有溫度的話語:“再見了拉西,再見!”
“父親,這是什麼動物啊。居然長著那麼長的鼻子?真是奇怪。”年少的羅斯克指著書本上的繪圖好奇地問道。
“那是象。”父親笑著答道:“據說最大的象能達到差不多兩層樓高呢。”
“哼,父親就知道騙人。”羅斯克撅起自己的小嘴巴:“哪會有那麼大的動物,而且還長著那麼恐怖的長牙。要是這樣的話人類早就被他們吃光了。再說了,那麼大的動物怎麼我就沒見過!”
父親苦笑著撫摸著羅斯克的頭頂:“誰說它們是吃肉的,這些大家夥都是食素的動物,他們都生活在薩蘭德和庫吉特交界的廣闊草原上,那裏距離我們太遙遠了,你當然見不到啦。”
“哦,那麼說,這些吃草的笨重大家夥都很溫順咯。”羅斯克笑著:“怪不得看起來笨笨的。”
父親接著苦笑:“千萬別這樣想,它們生氣起來也很恐怖的。庫吉特人有句這樣的諺語——寧可惹惱獅群,也不要惹惱一隻大象。”
兒時的記憶一閃而過,羅斯克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這輩子真有機會見到大象。
還是在諾德的境內!
咚——!
沉重如悶雷的腳步聲,直接印在每一個人心坎上,整個街道隨之戰栗。
巨大的身影上居然還披掛著厚重的藤甲,一般的箭矢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每一頭大象都像發瘋似地往諾德王師的陣地大步跨來。
“該死!快點!快點把弩炮裝填完畢!”隊長大罵道:“這些天殺的大個子真是怪物!”。
羅斯克好幾次試著用上弦器把弩炮的重線掛上,都因為手抖得厲害而無法完成。
“笨蛋,你是傻掉了麼!”隊長憤怒地踹了他一腳,讓他從驚悚中回過勁兒來。
一身冷汗的羅斯克終於把弩炮裝填完畢,還沒等他完全退後,校正手和發射手就已經湧了上來。
“角度校正完畢!”
“發射!”
十數支巨大的弩炮,猶如神罰之劍,帶著黢黑的炮頭向象群飛馳而去。
轟!轟!轟!
巨大的轟鳴後,爆炸的罡風把周圍房子的頂瓦都刮得四散飛舞,濃煙籠罩整個視野。
這一秒,鴉雀無聲。
這一秒,無比漫長。
成功了嗎?這些巨人般的怪物被炸成碎片了嗎?
下一秒,穩若泰山的腳步,徹底踏碎諾德人最後的希望!
巨大的身影衝破煙幕,強大的爆炸隻轟掉了前排幾隻大象的藤甲,在它們厚實的皮膚上留下淺淺的傷痕。
堅如磐石,無堅可摧!
“發射!繼續發射!”隊長基本是在狂叫:“不要停下來!”
強勁的爆炸聲即便隔著幾條街外依然清晰可聞。
震耳欲聾的響聲讓人頭暈目眩,但是對索爾頓三人卻毫無影響。
因為他們連頭暈目眩都沒有。
一開始卡拉德還以為對方會盡可能拉開距離,甚至和他們在巷子中玩躲貓貓來時間。
但是錯了,當他們循著笛聲去尋找,不用十分鍾就鎖定了他們的目標。
那個粗布麻衣的身影正穩穩地立於三丈開外的屋頂上,手握一隻精巧而又形狀怪異地笛子,見得三人出現,他隻是緩緩地把手中的笛子收起,靜靜地看著對麵的三人。
殺氣瞬間充斥整個空間。
根本沒有任何拖延時間的必要。
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遇神弑神,遇佛殺佛!
這樣的殺意,哪怕一秒都會讓人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終於他開口了:“喂,玩個遊戲吧。”
“嗯?”卡拉德皺眉。
“我隻用一隻手。”那個男人笑著說,然後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哢啪一身脆響右手頹然垂下,顯然已經脫臼,但那人卻依然麵不變色:“如果你們能拖住我的話,或許鴉群就沒機會再次進攻了。”
“開什麼玩笑!”艾斯勃然大怒,作為諾德的“冰狼”,她決不允許被任何人看扁!
“會不會有詐?”索爾頓不禁望向卡拉德。
卡拉德也麵有疑色,雖然他見識過達爾內的強大,但他絕不認為獨臂的達爾內足以以一敵三。
“忘記告訴你們了,”達爾內補充道:“你們的弩炮是不夠把象群全部殲滅的。五分鍾後如果你們還沒辦法擺脫我的話,那個四眼軍師就隻有死路一條。”
“胡說!”索爾頓怒斥道:“你別危言聳聽!”
卡拉德卻真思考起這個可能性,因為他清楚破天弩炮的威力,所以隱隱覺得單靠弩炮是無法全殲象群。
一旦拖不住達爾內,群鴉將會再次降臨。
但是一旦超過了五分鍾,象群將會像巨石般將彈藥耗盡的軍隊全部碾碎。
兩難的遊戲條件。
近乎悖論的存在。
達爾內卻沒給予他們更多的思考時間,從樓上一掠而下,拳風獵獵!
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