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暴雨終至(1 / 2)

司馬越雄軀挺直,臉上不見半點異樣表情,望向任鳥飛英俊至無暇眥的麵龐,隻感到仿佛對著一汪無底深潭,永遠也沒有看透的那一天。自二十多年前他與任鳥飛結義以來,這位神秘莫測的大哥每一次出現,都會給他帶來新的衝擊,這次果然也沒有例外。

雖然滿腹疑問,司馬越卻什麼也沒問出口,也許已經習慣了任鳥飛高傲獨行的行事風格,麵對他狂邪霸道的無敵氣息,強如東海王內心亦不得不承認,這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可怕的人,幸好這個人不是與他爭皇位的對手,而且還是他最值得信賴的兄弟。

任鳥飛收斂氣息,目光投到飄搖欲滅的燈火上,深深歎息一聲,寒如冰雪的眼神忽生諸般變化,透出一縷刻骨柔情,語氣出奇平靜道:“你先回去吧,我仍要多想一會呢。”

司馬越告辭離去。

燈火忽閃,無風自滅,任鳥飛的身影融入黑暗,歸於虛無,猶如孤芳自賞的水鳥,一動不動。

一個男人需要走多遠的路才被稱為男人,至少高烈陽走的仍不夠遠。

天心大祭司睿智的眼神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無法揮去,命運像有無數隻大手一樣,將從未邂逅或者早就忘卻的人推到一起,硬要逼迫他們演繹一段悲歡離合,或許這便是人生吧。

仿佛背負著萬斤巨石,高烈陽原本昂藏的頭顱,此時也低垂下來,俊秀麵龐上帶著一絲迷茫,心事重重,踏出門外,漫無目的走了十多步,才猛然驚覺,自己竟又回到了聽雨樓上,此刻所在之處是東麵重樓最高處,極目望去,下方庭院中司馬允與拓撥不破惡戰後的殘山破石,斷枝裂葉,猶未打掃幹淨,幾個小廝正在忙碌著。

這一發現令高烈陽若有所得,又陷進更大的迷團中。

如果師尊便是那位詭秘的聽雨樓主,以他的武藝,即使東方瘦鶴輕功再妙,恐也男難以逃脫,可是適才打的那麼激烈,為什麼卻有半天不見動靜呢,再者說,他苦心經營多年為的又是什麼呢?

天空漸漸有雨絲飄落下來,極細,仍不足以濺起響聲,但總算是一點清涼的慰籍吧。

高烈陽長舒一口氣,鬱悶稍平,對任鳥飛的話,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就如同任鳥飛也絕不會把高烈陽的話放在心上,十數年來,兩人早就習慣了在互相傷害中共度漫漫長夜,猶如兩隻互相取暖的刺蝟。

洛陽阡陌縱橫,街邊不時有衣杉襤褸的乞丐,蜷在人家屋簷下,抖抖縮縮,悲慘無比,繁華如洛陽亦非處處好風光,尤其今年,北方大水,流民四起,餓屍遍野,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去更富庶的地方討生活,但結局大多凋零如此。

此刻之前,高烈陽仍隻覺得京師的勾心鬥角,不過是司馬皇族的內鬥,是一場上層權貴閑暇之餘的無聊遊戲而已,現在看來,絕非如此,值此民不聊生、五胡虎視之際,若有人揭竿而起,晉室必定搖搖欲墜,說不定會重演秦曆二世二崩的舊事。

想到這裏,高烈陽更加覺得費解,司馬氏諸王雖然野心勃勃,但仍不至於蠢到看不透這點,於這當口,該是穩定局麵,撫慰人心最重要啊,挑起內鬥絕非明智之舉。

“轟”的一聲驚雷響起,震耳欲聾,天邊烏雲滾滾而來,夾著電閃雷鳴,撕裂天地,暴雨終於如約而至。

三步並成兩步,高烈陽大步走進行館,空氣中彌漫的塵土氣息,實在有些刺鼻。

隔著庭院,已可見司馬青衫屋內亮著燈火,溫暖的令人心動,高烈陽心中一喜,快步上前,也不敲門,一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