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聚首紅樓(1 / 2)

依舊是那座城,依舊是那條路。

隻是天氣早已轉了微涼,槐樹換了顏色,茶攤換了小二,向城內奔來的那騎不僅換了馬,還換了騎手。

馬上持韁的少年顏色沉穩,一把古樸長刀上層層纏著黑布佩在左側,仍然是一身淡青短打,卻遠比之前更顯英武。身前坐著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小蘿莉,粉嫩小臉惹人憐愛,水汪汪的大眼睛四處顧盼,時不時還拉著少年興奮地說些什麼。

外人看來,都是要讚一聲好一副兄妹相親其樂融融之景,可局外人永遠不能猜到局中人的痛苦,就比如現在薛淡聽到的——

“公子!圍著好多人的那處是不是嘉容記?你答應給我的就是他們家的胭脂?”

“是。”

“公子!哇!看那邊那麼大的招牌!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最好吃的水晶包子?”

“是。”

“公子!……”

“是是是。”

薛淡一邊連連點頭,還一邊要護著在馬背上亂扭的幼蕊不至墜下馬去。懷中的小蘿莉未及豆蔻,多少還帶著奶香,性格又天真活潑,確實粉嫩可口,武朝的高官權貴也確實有不少好這口的,可在薛淡眼中,這簡直就是個披著蘿莉皮的催命大麻煩。

“真希望我沒長耳朵。”

倒黴的薛公子暗歎,卻也隻能繼續賠笑哄著。這位小祖宗從一出桃花穀見了守在穀外等薛公子的侍衛,便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根本不肯離開他半步。非說是小姐吩咐了要她貼身看著他,好言也不聽,利誘也無用,可態度若有一點不耐,她便直撲上來眼淚汪汪拽著薛公子的袖子,扁嘴就要大哭說回穀要告小姐。

無賴小兒遇見無賴蘿莉也隻能束手無策,慣常的打滾撒潑也不好意思使出來,內心是悲憤吶喊著:“你告啊!有本事你告啊!”可他哪敢!萬一再惹來了陶凝之那惡婆娘,估計全明光城的人都頂上也沒用……可一肚子不甘怎麼辦?

這不,早已悄悄令侍衛約了胖子書呆和王爺,馬韁一轉,帶著無知蘿莉就直奔紅樓而去。

……

紅樓可不隻是一座樓。

不像酒肆青幌高挑,也不像花坊紅袖招搖,舊漆舊杉木,舊匾舊燈籠,黯淡的朱紅顏色,卻自有一股淡淡的矜貴氣度。一副狂草筆墨刻在高門左右,飛龍走蛇,銀勾鐵劃,落款竟是前朝詩仙陳行之!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既然這紅樓膽敢誇口入內的都是大英雄真名士,自然也不會僅有那些個庸脂俗粉來汙了品格。解語香紫蔓,豔娘子風紅,摘桂仙廣瑩,或婉順或妖媚或高潔,這三朵明光城最嬌豔的花兒,正都是開在這朱門後待君采擷。

雖然紅樓一貫號稱的賣藝不賣身,在達官貴人眼裏可能隻是個噱頭,但在大多數尚自認風流不下流的才子眼中,這些卿卿佳人永遠身世可憐,淪落歡場卻不吭不卑,氣質脫俗,自然是奉為心上佳人,壓根舍不得褻瀆,又怎麼會想到現在這三朵花兒正處著同一間雅室,笑語嫣嫣倚著身邊男子,平素隻撫琴作畫的纖纖玉手正剝著西域種的血瑪瑙葡萄,款款向男子口中送去。

“我說,那小子現在到底是混成什麼樣了?”

一身黑衣的胖子歪在一邊,不耐地推了美人兒遞過來的葡萄,也不管身邊一向孤高素淡的廣瑩紅了眼眶,自顧自對著正握了書卷紅袖添香的郭檀就嚷嚷:“據說這貨還沒出息地也跟著我跳崖了呢,嘖嘖……不會是摔歪了臉才躲了一整個月不敢見人的吧?!”

郭檀一臉無語,還未來得及抱怨胖子攪了他品味顏如玉的大好興致,突然聽咣的一聲巨響,雅室的門被一隻黑色馬靴直直踹開,驚得三個美人兒捂了酥胸,掩口嬌呼起來。

“叫個屁!”薛淡氣勢洶洶直闖進來,英武麵容上全是猙獰,差把絡腮胡就能裝個十足十的土匪山大王,還不屑地瞄了一眼三個驚恐萬分的美人,呸了一口,“小爺現在看到女人就煩!”

“還有你!死胖子,你剛說小爺什麼?摔歪了臉?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嘛……”

薛淡一挑劍眉,邊慢條斯理地說著,還邊湊近愣在一旁的南宮齊,反手提著刀柄勾了勾他下巴,再看那胖子僵住不敢動彈,不由幹脆放了聲狂笑道:“呸!你死我都不會死!”

“你倒是得意!禍害才活千年呢!”這時,原本借著美人紅酥手邊斟邊飲的徐小王爺不知何時來了他背後,一個巴掌就朝薛公子後腦勺上招呼過去,破口大罵。

郭書呆也閑閑倚了窗邊嘲諷:“他就是個禍害。”

“……你他娘的不是兄弟!”

胖子突然爆發起來,拽了同時被小王爺攻擊的薛公子掀翻在矮塌上,雙目血紅死死拉住他的衣領怒吼道:“你還跟殉情的娘們似的也隨我跳,怎麼,你倒不敢衝出去?萬幸是我命大!不然還得和你小子死一塊!胖爺我嫌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