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怎麼做?”低沉的說話聲在耳邊若隱若現,使得坐在地鐵中打著盹的少年微微皺起了眉頭。
“把我們剩下的人全部集結起來。大家在一起,潛伏者就不會冒然動手……”這是一個女孩的聲音,“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煜,我不想再失去我們中的任何人了…”名為淩祈的少年扭動了一下身體,努力地睜開眼睛。地鐵車廂微微晃動著,車窗外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昏暗的燈光讓淩祈又想再瞌睡一會。
等等,剛才好像是有人在說話。淩祈清醒了過來,他掃視四周。空蕩蕩的車廂裏,雖然光線昏暗,他還是可以確定整間車廂中隻有他一個人。
這是每日的最後一班地鐵,而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這輛車次的路線遠離市中心,乘客本就不多,所以淩祈早已經習慣每天晚上一個人坐這輛末班地鐵回學校。通常淩祈隻需坐在座位上休憩一小會,當響起終站提示音的時候,他便可以下車了。
淩祈喜歡每天裏的這段時光。他可以暫時忘記忙亂的白天生活,無拘無束的打瞌睡,或者思考一些事情,或是發呆。淩祈是一個離群的人,他喜歡這種遠離人群,無拘無束的短暫的安逸。
可是他隱隱察覺到,今天好似有那麼一點不同。
剛才是誰在說話?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他的確聽到了。淩祈揉了揉眼睛,豎起耳朵,聽到的隻有鐵軌發出的隆隆聲音。算了,也許又是些是亂七八糟的夢吧。淩祈晃了晃發沉的腦袋告訴自己,再一次深陷在座位裏。如此真實的夢,真是少見啊。他嚐試回想剛剛那對話的內容,卻怎麼也記不清。不過他也懶得再去想。淩祈看了一眼手表,發現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到站。他長籲了一口氣,又不禁的打起盹來。
列車經過一座無人的地鐵站,車廂內被車站的燈光猛地照亮。也就在這幾秒鍾短暫內,淩祈的餘光不經意地瞥到影子在車廂地麵上倏忽往來。那是一個個幻影,飛快地在車廂中閃過。那一瞬間,淩祈驚愕地張開嘴,想發出一些聲音,但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般什麼也說不出來。是幻覺,他告誡自己。一定是因為我太累了。可他的心裏明兒鏡似的明白,這不是幻覺。他猛地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睛向幻影奔向的方向看去。
空氣似乎突然凝固住了。淩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竟然無法移開半步。當車廂再一次被照亮時,淩祈終於看清楚了:在這輛末班列車上,他並不孤獨。
似乎停頓了很久,牆上鍾表的秒針才吃力地移到了表盤的十二。地鐵站內的鍾聲響了起來,此時已是午夜十二點整。
男人掐斷煙頭,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盡管現在是炎熱的夏季,男人仍將自己包裹在一件寬大破舊的褐色風衣裏。他的頭上戴著一頂暗色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似是刻意想掩住臉龐。他默默地站在地鐵站的入口處,凝視著牆壁上的大鍾表直至鍾聲停止。片刻後,他揚起了嘴角,那是一絲莫名的笑容。
完美。他想。然後男子將手插進口袋,悠閑地走進通往站內的樓梯口。
臃腫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昏暗燈光的盡頭,所發出的沉重的腳步聲卻依舊在空蕩的地鐵站內回蕩。如同那喪鍾,預示著厄運,讓人隱隱不安。
停頓了許久的秒針這時方才越過十二,向I挺進。
破舊的車站內燈光灰暗。這裏是終點站,當最後一趟車次進站後,車站就將關閉。因此每當到了這個時間,車站內大都不會有乘客逗留。
兩個清潔工人正在心不在焉地打掃著地麵,售票口處售票員打著哈欠翻看報紙。大廳頂部,白熾燈的燈光不時地閃動著,看起來隨時都會壞掉。一切看上去都那樣的令人疲倦。直到穿著風衣的男人出現在站台入口。
仿佛就在男人踏入大廳的那一瞬間,地鐵站內的空氣突然凝重了起來。所有人停下了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集中向戴帽子男人的方向。與之前沉寂的迥然不同,讓整個站內的氣氛詭異了起來。然而短短一秒鍾後,所有人又恢複了原樣。就像剛剛什麼也未曾發生過。
男子的目光不帶絲毫感情的掃過整個大廳,隨後,他邁出步伐,緩緩地向售票櫃台走去。兩個清潔工人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可他們的餘光似乎仍停留在風衣男人的身上。
風衣男人不以為然,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