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冰封,雪原蕭涼。
天地間一片肅殺,白的無邊無際,沒有一絲綠意,連樹幹都被風雪榨幹,如同灰褐色的枯骨一般,稀稀疏疏地瑟縮著。
除了白雪,還是白雪。但由於天色陰霾,雪白得並不耀眼。然而雪地上的一行足跡卻顯得分外刺眼,因為那是一行血印。
血跡斷斷續續,一直延伸到遠處。在無暇的白色背景上,這行血跡在趙舞焱眼中顯得尤為觸目驚心。他焦急地張望,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奔去。寒風如刀般割著他英武而年輕的臉龐,他穿得並不厚實,卻是滿頭大汗,一方麵是因為劇烈地奔波,另一方麵是因為他心中的焦慮。
當他終於看到要找的人時,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忍不住痛呼出聲:“公子——”
血跡的盡頭,一個人跌坐在雪地上,背靠著樹幹。他無力地低垂著頭,一隻手搭在曲著的一條腿上,中指尖上有一滴血仿佛還欲往下滴,卻已被凍成了冰。他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像是被瘋狂地撕扯過,裸露出的肌膚上也全是血,而他身下的雪地上更是一大片殷紅。
這個人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看上去奄奄一息,趙舞焱卻知道他還活著,因為他心中很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公子!公子你怎麼樣?!”趙舞焱撲上去,聲音近乎於淒厲。
那人聽到了他的聲音,卻像是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手指略微動了動。他的脊背在不停地發抖,趙舞焱明白那不隻是因為寒冷。他迅速地剝下身上的外衣裹住那人的身體,緊緊地握住那隻和冰塊一樣冷的手。那隻手十分修長,但他看了一眼,隻覺得心中揪痛。
因為那指縫中竟嵌著絲絲血肉!
“怪我……都怪我……沒有在你身邊,害你變成這樣……”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是的,如果公子發病的時候他守在公子身邊,就不會讓他變成這樣。
趙舞焱從未體會過那種痛苦,卻能夠想象得出那有多難熬。像公子這樣的人,居然都會難以自製自殘成這個樣子,若是換了別的人,怕是早就自殺了。
“舞焱……都過去了……我沒事……”那人雖然看上去虛弱不堪,神智卻仍是清醒。他勉力抬起頭來,眼睛卻沒有睜開。看他的麵貌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人,麵上全是血跡,卻仍看得出是端正俊美的一張臉。他的眉眼間全是痛苦疲憊的神色,卻深藏著一分堅毅與不屈。
“我沒事……還活著……”少年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很是微弱,卻帶著一股子硬氣。他這樣的人,早已將心都錘煉得堅硬,即使是身處絕境,也堅硬鋒利得像一把劍。
趙舞焱看著他的倔強,心中更覺苦澀,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陰沉沉的天空又飄起雪花來,趙舞焱背著身體仍在發抖的少年在雪中前行。他的一雙手習慣了握刀,卻極少照顧過傷者。他隻是心裏發急,想要盡快找個可以避雪和安心休息的地方,卻又害怕過於顛簸,腳下速度不敢太快。
就這樣走了很久,入眼仍是一片雪原。這裏是暮秦皇朝和長漢國的交界處,原本就是荒野,如今正逢兩國交戰,更是杳無人煙,想要找個安身之地實在是很難。
雪越來越大,他感覺到背上的人身子越來越冷,更是焦慮。他眼巴巴地望穿雪霧,心中祈禱著最起碼在天黑之前能夠找到個能歇腳的地方。
“舞焱……背後……”一直一聲不吭的少年突然說話了。趙舞焱聽到他的聲音心中稍安,回頭一看,隻見自己背後不遠處,一頭雪狼正瞪著一雙森然的眼望著他,仿佛他是一塊期盼已久的美食。趙舞焱心中一驚,他隻顧著急趕路,竟沒有留意。這畜生一定是聞到了血腥味,早就尾隨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