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總是那樣充滿活力,經過數日的相處,卻也不得不說他是有真才實學的,看著他上躥下跳地為自己籌謀鋪墊,排除異己,姬啟卻一直冷靜地旁觀。
其實當時長安的那些跳梁小醜,根本不需要別人替他出麵。
隻不過他想做,自己也樂得靜觀其成。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之間,竟走到了一個熟悉的所在。
枝繁葉茂的大樹之下,綠草依舊,卻恰如那年臘月。
姬啟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頓了一頓,緩緩地邁步走了過去。
是什麼時候,對他的感情發生了變化的?
或許從一開始就有,他從未敢說出口來,卻是的的確確地羨慕那個少年。
像是躍馬揚鞭,肆意年少的日子,在他的生活中從未出現過。
所以格外地羨慕別人。
就像一道陽光照進了山穀,又怎麼舍得放它離開?
他不願承認,更不願正視,隻是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隻不過是在利用他,或者說隻是君臣之誼,但是實際上,阿嵐長得太像女人了,以至於隻要一見到,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向那個方向去想。
臘月二十九,是他的生辰,滿朝文武,包括外地藩王,統統都會進宮參加宴會,可是自己卻並沒有覺得有多開懷,直到……他出場之後。
那些日子,他們其實是在冷戰。
可是當他盛裝出現在舞台上之時,自己的眼睛卻是再也移不開了。
他不是多麼注重皮相的人,卻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人吸引。
人生中第一次,他不惜以耍賴的方式騙她與自己同行,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瞬間甚至覺得,一輩子若是能這樣下去,倒也不錯。
腳下踩著四季常青的綠茵草地,姬啟撫摸著粗糙的樹幹,目光晦暗。
那年那時,此處。
是自己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時候吻她,以前其實也有過,隻不過她不知道。
其實……早就想這樣做了,無關風月,無關男女,隻是因為那人……是他。
不知不覺的,姬啟慢慢躺在了草地之上,微微閉氣眼睛,似乎能感受到此處還留有她的餘溫。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唇齒之間,極盡纏綿,拋棄了世俗的紛擾,眼中隻有對方,唯此一人。
這世間,最痛苦的不是懷念,而是連想一下,都會痛徹心扉。
她何其殘忍,即便香魂已去,卻都從來不肯給他托個夢。
讓他連懷念,都要費勁氣力。
每每想到此處,連呼吸都覺得是痛的。
月光靜靜地流淌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將那一頭長長的黑發,都染得與鬢間一色。
芙蓉如麵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遠處,漸漸傳來太監們的呼喊聲,姬啟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睡著了一般。
眼角處,一滴晶瑩緩緩滑落,在月色之下,並不甚分明,滑入鬢間,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