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櫻瞅了瞅他,不吃。
“阿櫻。”他笑盈盈地喊她名字,“嚐一嚐。”
她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拈起一顆放進嘴裏,酸甜的味道頓時席卷了味蕾,他問:“酸不酸?”
“還好。”
“那就好,我從前家裏有,但沒有親手做過。”霍雲鬆不露聲色地試探著,孟櫻果然轉過頭來,努力裝作不在意似的問:“你從沒有說起過以前的事。”
霍雲鬆知道症結在哪裏了,他眨了眨眼:“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提起來也沒有意義,無論我從前過的是什麼生活,以後我隻想和你一起。”
孟櫻扭頭,當作沒有聽見。
然而,霍雲鬆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慢悠悠地補上,“不過,如果是阿櫻問,那也是應該的。”
不等孟櫻否認,他便說,“我是家裏最受寵的孩子。”霍家仍然保留著傳統世家的許多規矩,或者說是陋習更為恰當,他是家中的嫡長孫,一出生就被抱到當家的祖父身邊教養,與父母感情疏離,父親不僅有情人,還有一個私生子和一個私生女,母親都知道,但冷眼旁觀,從不作為。
她心裏門清,隻要霍老先生健在,那些人再蹦躂也礙不著兒子什麼事。
不過,她兒子現在已經“死”了,霍家應該洗過一輪牌了吧,也不要緊,畢竟是門當戶對的聯姻,霍太太永遠是霍太太,他的弟弟妹妹們進了門也得不認生母。
嗬,這也是霍家的“規矩”,姨娘永遠是姨娘,霍太太可以換,扶正是不可能的,多有趣呀,還像是《紅樓夢》裏的時代。
孟櫻看霍雲鬆隻說了一句就沉默下去,還以為是自己問錯話了,畢竟“霍雲鬆”從前如何,現在都猶如泡影,他一無所有了。
想到這裏,她馬上就笑著說:“這是烏梅做的嗎,吃起來又不大一樣。”
霍雲鬆微微一笑,算是謝過她的關心,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寵愛的另一麵是期待,長輩都對我寄予厚望,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繼承人是傳承之本,否則偌大一個家族就會亂套,他從小就被祖父帶在身邊教育,一言一行都必須合乎身份,君子六藝,哪怕傳到現代有所改動,射從射箭變成了槍械,禦從騎馬變成了開車,本質並沒有改變。
他所有的課程都由私人老師教授,完成後再去考外頭被大眾所認可的學曆。
五歲啟蒙,沒有同學,沒有朋友,隻有老師一對一授業。
如果說老師僅僅能交給他知識,長輩傳授的是智慧。
霍老先生與朋友喝茶也好,賞花也罷,都會把他帶在身邊,他替長輩們奉茶倒水,陪坐一旁,一字一句體會他們看似隨意實則並不簡單的對話。
聊天結束後,霍老先生會親自考教他今日所得,雖然從無謾罵,可諄諄教導背後,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
十二歲,終於進入中學念書,走上與常人看似並無不同的升學道路,可他自己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水手會羨慕船長的威風,卻很難想象船長的壓力,要帶領一個家族繼續走向輝煌,談何容易?
家族培養繼承人也不容易,可傾注了二十多年心血的繼承人,“死”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大概算是一個不孝的人。”他說,“可是,我還是那麼做了,你會覺得我做錯了嗎?”
孟櫻皺眉苦思,在她知道的劇本裏,霍雲鬆家破人亡,他可以選擇去北京求助,卷土重來,報仇雪恨,可他沒有,他選擇了避居在此。
所以她說,“沒有對或者錯吧,既然是你的長輩,應該希望你過得好,隻要你覺得現在過得好,那就不算錯。”
她不覺得非要大富大貴振興家族才算是成功,如果霍雲鬆不喜歡的話,和她在這裏有什麼不好的呢?
“那就好。”霍雲鬆輕笑起來,“和阿櫻在一起,我覺得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和阿櫻在一起才最重要,是以誰的身份……那並不重要。
可他對霍家真的就那麼無情嗎?那自然未必,是霍家養育了他,給予了他一切,如果霍雲鬆出身在平民之家,焉能有今日之底氣?
他能保證的是,不管未來他是否會恢複身份回去,現在他的“死”對霍家而言利大於弊。
隻不過,恐怕是回不去了。
想要和孟櫻在一起,想要她快樂幸福,霍家的枷鎖就不能套在她身上,那太沉重了,她承受不起。
今生,我願為你隱姓埋名,隻求你長命百歲,平安到老。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想不好後麵要不要回霍家,好糾結啊_(:3」∠)_<\/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