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喜歡《幸福終點站》,我多麼希望他能像維克多一樣執著,雖然愛情隻是一瞬,亦會全心付出。而他說,孤注一擲的人,在洪流般的社會很難立足,很多事物需要剖開兩半來看,不能一概而論。
那麼,愛情呢?
他的眼神很深,愛情在一定時刻,與獲取錢財有異曲同工之處。
我在關鍵時困惑。
即便他再擁有我不可比的優勢,如何的誘惑力,我絕不會主動,這是我的原則。所以小豬總說我注定情到深處,人自孤獨。我說,那我索性孤芳自賞。
無關大雅的事,對於我來說,無所謂反正。而這種被小豬諷刺“劣根”的習性有增無減,尤其遇見到他以後。我不卑不亢,在別人來看,我是有求於他的。可大家都未想到,我的表現倒讓他側目。我隻管暗自發笑。
平素高昂的他,在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是失去了戰鬥力的臨家大男孩。他不會跟我表達什麼,我隻需體會他的舉手投足,沒有過分的,也不會有不到的。我們合作兩年,他的確是個勤奮而顯赫的人物,一切盡在掌控中,我借助他的欣賞,聲望和業績在圈子裏很快上升。
所以我請他吃飯,因為想不出還有什麼表達方式更能貼切些。他很少喝酒,對酒精的敏感,他特別懼怕失態。他說他是完美主義者,我說我也是。可他那天說了句話,讓我有所動容。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對他開始有了不想抑製的渴望。
我不是一個冷漠的人,雖然貌似冷漠,我也是一個對愛情充滿憧憬的人,卻始終壓抑。我特別羨慕勇於表達歡喜的小豬,她很快樂,也會憂傷,可她比我會解壓。而我隻是羨慕。
他說,六十歲時,我追求你。
我詫異,故作鎮靜,為什麼那麼遙遠。
因為你的清高。
清高是不分年齡的。
不,那個時候,你就不再清高了。
我不再問。因為已經感動,結果不重要,隻要這份感覺,就夠了。但我仍不懂,為什麼清高可以成為借口,用那麼多年來等待,等待所謂清高失去光華,失去生命力,然後才用瀛弱的身體和蒼老的麵孔聚合。
我不問。他不說。
小豬說我們兩個是世間最最浪費生命的人,愛的美好都不抵一個麵子。小豬說,愛情本該是個糊塗蟲,可在我們倆之間,愛情像潭清泉,清到水中無魚,太無趣。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不然不知道這種拉鋸般的愛情會持續到何時,才能夠天明。
他突然在半夜入院,渾身鮮血,斷了三根肋骨,左腿骨折,左臉豁開一個大口子,連牙齒都露了出來。小豬說是他跟朋友從外地回來,冰雪路滑,在高速上遭遇車禍,四個人隻有他活過來。小豬剛一開口,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抽幹了,一陣慌亂,差點喘不過氣來。
昨晚,我和小豬在凱倫咖啡吃晚飯,聊了很多,包括他。不到九點的時候,天空竟意外的下起了冬天裏的雨。路燈下,整條街道油亮亮的,聽不到雨落,隻見點點水花。
人活的越久,越能看破一些世事。如果說他對愛情失去了平衡感,那麼對於我來說,不公平。無論他是否善於表達愛,畢竟婚姻的破裂給他帶來的,應該是人生中莫大的代價和教訓,還有六年同居的女友的離開,讓貌似強大的他,在愛情麵前恐懼不前。
不知什麼時候,雨變成了雪。在風的扯動下,雪花漫天飛舞,在燈光裏,撲在落地玻璃窗上,又轉頭撞向天空。大廳靠近旋轉樓梯旁,一架白色三角鋼琴,和一身白衣的彈奏男孩,還有窗外飄飄的雪花,隨著叮咚的琴聲,讓心飛得很遠。
一瓶柔紅,加一片檸檬,加一塊冰……我並不是愛酒的人,也品不出暗色燈光裏那一抹潤紅的滋味,隻是喜歡,這份情調,喜歡紅酒入杯時旋轉滑動的旋渦。
小豬的麵孔有些潮紅,我有些頭暈,街上的雪還在舞蹈。門剛打開,雪花便撲過來,涼沁沁的鑽進衣領。整個世界都被白色包裹了,一陣驚喜,我和小豬相視一笑,互相挽著,迎向飛雪,走進空蕩潔白的大街。我和他也曾在雪中並肩走過……
回家後,我關掉手機,站在陽台上,望著絲毫沒有停歇之意的夜雪,出神了很久。樓下隻有我剛踩出的一行腳窩,從大門口一直到單元樓下。
當雪花添滿了腳窩,我接到了小豬的電話。
都樣是紅,酒紅讓醉心,血紅讓人痛心。
我不知道我幼稚得可笑,隻道如果愛了,就要有愛的表現。他不說,隻是在一些我需要的時候,悄悄地替我做了。他也從來沒說過一次“愛”,隻是借用眼波和氣息,讓我隨時都能毫無阻礙地感受到。
我再也不在乎他是否給予表達,我隻要陪在他身邊,用我全部的能量,日夜照顧他。醫院裏的那段時間,我們仍不說愛,因為愛早已徹底融進了每個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節。
他落下了殘疾,走路左腿微跛,左臉像老樹的瘤節,有一條蜿蜒的暗紅色傷疤。情人節這天,他出院了,我以戀人的身份,和他一起搬進了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