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鬱柏言回答。

沒等顧淺決定吃什麼,黎夏已經嬌滴滴開始了表演——

“學姐用的什麼粉底液,化的妝好自然啊,顯得皮膚特別好。”

顧淺心想,姑奶奶天生皮膚好,怎麼在你嘴裏就變成粉底液的功勞了?她正要開口懟回去,隻聽黎夏又說:“我就不行了,我天天和鬱學長泡在實驗室裏,活得像個糙漢子一樣。”

糙漢子還化那麼精致的妝?你可真是欺負鬱柏言直男好騙啊!思及此,顧淺大手一揮:“決定了,我們去吃四川火鍋吧!”

顧淺在心裏憋著一口氣,等火鍋底料一煮,熱氣往上一蒸,看我們倆誰先脫妝。

偏偏黎夏不依不饒:“學姐還沒告訴我用什麼牌子的粉底液呢。”

“我用阿瑪尼大師。”顧淺為了照顧鬱柏言的麵子,隻能好脾氣地陪她演戲,“你用什麼粉底液啊?”

沒想到黎夏衝鬱柏言靦腆一笑,回答道:“我不用粉底液,我就用點遮瑕霜就夠了。”

還有這種操作?顧淺一句髒話憋在嘴裏,她萬萬沒想到,這才第一輪對決,她就大意失荊州。

“嗬嗬……”顧淺臉色陰沉,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鬱柏言一眼。

“沒事還是塗點粉底液吧,買不起我可以借你錢,你臉色太黃了。”鬱柏言心領神會,牽起顧淺的手微微笑,“你學姐這麼白就剛剛好,白裏透紅,這樣才會有男孩子喜歡。”

幹得漂亮!顧淺忍不住在心裏為鬱柏言豎大拇指。

黎夏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這下可真是“白裏透紅”了。她原以為這樣能在鬱柏言麵前刷刷好感,沒想到反而被他的直男言論將了一軍。

氣氛經曆了短暫的尷尬,三人來到地下車庫。

眼見一計不成,黎夏又生一計,她主動提議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四川火鍋,我們去那兒吃吧。”

說完,她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坐上副駕駛,嘴上還說著:“學姐,我知道那家店在哪兒,我坐副駕駛帶路,你不會吃鬱學長的醋吧?”

“當然不會。”顧淺搖了搖手裏的車鑰匙,“反正也不是他開車。”

黎夏震驚地回過頭,隻見鬱柏言已經乖巧地坐在後排,無比真誠道:“你學姐駕照考下來一年了,一直沒時間練手,今天給她一次機會。”

幸好沒把車鑰匙還給鬱柏言,顧淺無比得意,果然嘛,要想對付“綠茶”,就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第二局,完勝。

3

顧淺本以為,自己已經連續兩輪打臉黎夏,剩下這頓飯她一定不會再給自己加戲。沒想到,顧淺還是低估了黎夏的心理素質和實戰能力。

“你是客人,你先點菜吧。”三人在火鍋店落座,服務生趕緊拿上菜單,出於禮貌,顧淺主動把菜單交給黎夏。

黎夏拿了菜單,先是看了鬱柏言一眼,關切地問:“鬱學長有什麼忌口嗎?”

饒是顧淺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黎夏一直給自己男朋友暗送秋波,況且顧淺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便出言打斷道:“他沒有忌口,你隨便點吧。”

“我記得鬱學長好像羊肉過敏吧?”黎夏目光如炬,滿臉都寫著,你看我多體貼,你女朋友都不知道的小習慣,我不僅知道,還了解得一清二楚。

顧淺氣得臉都綠了,但她深知出門在外絕不可沒教養,便憋住心裏的火氣,在暗中狠狠掐了一下鬱柏言的手腕。

鬱柏言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對黎夏道:“應該是你記錯了,我沒有忌口,你隨便點吧,想吃什麼點什麼。”

“點羊肉,要兩份。”顧淺故意朝服務生說。

“其實這個天氣不適合吃火鍋的,秋天氣候比較幹,火鍋又燥熱,很容易上火的。”黎夏一邊翻看菜單,一邊“善意”地建議道。

顧淺忍無可忍,主動去前台拿了兩瓶可樂和一聽綠茶,把綠茶狠狠拍到黎夏麵前。

“怕上火就喝綠茶吧,綠茶最降火了。”說著,顧淺順勢把可樂往鬱柏言懷裏一丟,接著道,“至於我和你學長,喝可樂就行了,畢竟我倆今天遇見的人確實挺可樂的。”

如果鬱柏言這時還看不出顧淺在生氣,那顯然就不是情商的問題,而是智商的問題了。

等羊肉上桌,鬱柏言主動把羊肉涮熟,用公筷給自己和顧淺各夾了一塊。

黎夏看出顧淺發怒,時不時抬頭偷瞟鬱柏言的臉色,見他一心忙著為顧淺夾菜,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氣氛隨著時間的延遲而越顯尷尬,黎夏自討沒趣,最後隻能找個理由提前離席。

鬱柏言本以為,等黎夏一走,顧淺肯定立刻沉下臉和他發火,沒想到顧淺依舊柔聲細語,一反常態。

“你不生氣嗎?”鬱柏言問。

顧淺反倒茫然:“生什麼氣?”

“剛才的事啊,我明明看出你生氣了,隻不過因為黎夏在這兒不好發作。”鬱柏言接著說。

因為一個“綠茶”和男朋友生氣?不不不,她顧淺才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若是現在發火,鬱柏言反而有可能在心裏回味“綠茶”的溫婉可人,更何況剛才分明是黎夏主動,鬱柏言見招拆招,而她作為女朋友要做的,是把自己的怒氣不聲不響地發給黎夏。

愛情沒有保質期,隻能用小伎倆保持新鮮,好多女孩不懂這個道理,顧淺則深諳其道,她就是要在這個時候表現她的大方,她越是大方,越顯得“綠茶”相形見絀,畢竟老話說得好:愛情就像手裏握的沙子,抓得越緊,撒得越多。

最重要的是,她有自信在顏值上完勝黎夏。

顧淺轉頭看他,火鍋氤氳的霧氣環繞在他們之間,窗上的水霧把外麵分成五彩斑斕的碎片。鬱柏言認真地剝蝦,精致的側臉好像街上販賣的明星畫片,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就想親他一下。

然後她就這麼做了。

鬱柏言手一頓,剝到一半的蝦又滾回鍋裏。

“你怎麼又臉紅了?”顧淺笑得沒皮沒臉,“和我實話實說,你談過幾場戀愛?”

鬱柏言清了清嗓子,臉更紅了,好半天才回答道:“一場。”

“開什麼玩笑?像你這種又帥又高的男生,從小到大一定經常被女生追!”顧淺咋舌。

經常被女生追?這一點倒是真的。事實上,在其他男孩情竇初開,想著怎麼追隔壁班女孩的時候,鬱柏言已經初露鋒芒,斬獲了他所在半個年級組女孩子的芳心。

“可能是我要求太高,隻看得上漂亮的。”鬱柏言側過頭,與她四目相對,接著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生。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下定決心要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說這話時,他的臉還是紅紅的。起初顧淺以為他是因為說這些曖昧的情話太過靦腆所以臉紅,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她想錯了。

哪有人能靦腆兩三個小時啊!

“要不我們先去下醫院吧。”坐上駕駛座,鬱柏言主動說。

顧淺聽出他聲音有些沙啞,再一摸他的臉,燙得簡直嚇人。

“你不會發燒了吧?”顧淺問。

鬱柏言搖頭,說話時聲音更啞了:“我羊肉過敏。”

羊肉過敏還敢吃?甚至吃得比她這個不過敏的都多?顧淺剛要吼他,突然想起早在點菜時,黎夏就說過鬱柏言羊肉過敏,自己卻礙著麵子,非要讓服務生上兩大盤羊肉卷,一時竟不知是該愧疚還是該心疼。

“我先送你回寢室,再去醫院開點藥。”鬱柏言有點失落,“今天沒法陪你做四級題了,不過看你最近努力,就算是給你放個假吧。”

“不行。”顧淺直截了當地推翻他的決定,“你是為了我才逞強吃羊肉,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回去,我必須去照顧你。”

許久無話,久到顧淺懷疑鬱柏言是不是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隻看見路燈從車窗上一串串劃過,又過了良久,才聽鬱柏言小聲說:“如果能讓你這麼關心我,就算天天吃羊肉也沒關係。”

他好像是在笑吧。

顧淺老臉一紅,要不是車速飛快,她簡直就要打開車門奪路而逃。

“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鬱柏言兀自笑著說,“今天吃飯,其實我有偷偷找陳駱求助。”

“啊?”顧淺沒聽懂他的意思。

鬱柏言道:“一開始我看出你生氣,又不知道怎麼哄你,隻能偷偷給陳駱發消息,問問如果是他會怎麼辦。

“陳駱說,這種情況,你一定會發脾氣,讓我自求多福。

“他說,大多數女生都是這樣的。

“可是你沒有。”

顧淺心中竊喜,想著自己的小計策果然得逞,卻聽鬱柏言接著說:“但是我更希望你和我發脾氣。”

“啊?”顧淺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很生氣。”說這話時他並不看她,隻是盯著前麵的路,淡然道,“我是你男朋友,你的喜怒哀樂,我都應該承受。”

就算銅牆鐵壁,也會在一瞬間墜入愛河。

她談過很多男朋友,總是小心翼翼地經營,籌謀著那些男人的愛情,也計算著那些男人的錢包。她的戀愛更像是一種工作,和朝九晚五的白領一樣,老板的心情決定當月的考勤,所以她必須拿出一些勝於其他女人的招數,與那些“男朋友”完成心照不宣地交易。

可是鬱柏言則完全不同,他好像實實在在把她擺在一個叫女朋友的位置上。

車停了,鬱柏言先一步下車為她拉開車門。

隻有和他在一起,她才真正活得像個公主,活得像一個真實的、有溫暖有熱情的愛人。

“我們會在一起多久?”顧淺跳下車問他。她眨了眨眼,睫毛像蝶翅一樣輕輕地顫動。

鬱柏言好像愣了一下,旋即牽起她的手,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好像隻有天上的神明聽得見——

“你想多久就多久。”

但是顧淺聽到了,而且聽得很清楚——

我能在他眼裏看到歡喜的模樣,就像抬頭看到滿天的星星。

我曾執著地以為,神明從未逃走,隻不過我是未曾被眷顧的少女,可是如今才明曉,原來我是因與神明交錯而發光的少女,而你,就是擁有山川河海的,我的神明。

4

對於明知自己羊肉過敏,還能含淚吃下兩大碗的行為,當夜值班的急診科醫生表示,他推薦鬱柏言順便去四樓神經科檢查一下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