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滿麵通紅,捏著小手,不知所措。她卻是知道公孫大娘說的是。蘭穀郡淩波劍派一家獨大,但稱得高手高手的便隻有她這個元嬰期的掌門和一位渡劫期的長老。也是此地偏僻,靠近九歌,靈氣薄弱,所以沒人看得上眼,否則,早就有其他宗派前來搶奪基業。
可她身為一派掌門,想的不是如何廣大門派,提高實力,而是如何打壓潛在的對手。
強者迎擊更強者,弱者壓迫更弱者,她便可笑得如同那位擔心鳳凰覬覦自己基業的貓頭鷹一般……
這一刻,無邊的苦楚與委屈湧上心頭,更夾雜一種羞愧,無地自容,她甚至有道心失守,走火入魔之虞!
“莫愁!哎呀,不好,卻不想害了她,糟了,她要真的走火入魔,我難辭其咎,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友交代!”公孫大娘一直想給莫愁下一劑猛藥,好讓莫愁猛回頭。
可她卻忘了考慮莫愁的承受能力,結果這猛藥一下去,反而起了反效果。這可如何是好!
王睿見莫愁臉色不對,又聽公孫大娘說走火入魔,連忙追問究竟出了何事。
阿蠻在一旁粗聲粗氣的答道:“心防失守,魔念作祟,若不能去了心魔,便要墮入魔道!”
好在莫愁比較多年修行,好歹有一絲清明,她掙紮著朝著公孫大娘跪下,哀道:“大娘,若,若莫愁真的堅持不下去,請,請誅……”
話沒說完,她眼中紅光直冒,黑氣升騰而起,口中怪笑:“說什麼怪奇,弄什麼玄虛,敢與我作對,與淩波劍派為敵的,一概殺,殺,殺!”
公孫大娘又氣又悔,連忙用截金指截斷莫愁周身氣脈,封住她的氣海,然後,苦苦思索起了應對方法,連同王睿商議傳授劍術一事也顧不得了。
莫愁雖然行動受製,可這嘴卻沒有封住,便在那裏如同潑婦一般破口大罵。
貪嗔癡,愛憎惡等邪念,連同她護衛淩波,廣大門派的執念交雜,使得她心魔難除,說話顛三倒四,什麼惡毒的話都說了出來。
隻聽得王睿連連歎息。
紅袖看了片刻,卻勇敢的站了出來,先是啪啪兩巴掌扇在莫愁臉上,一隊掌印不多時便顯現在莫愁那柔美的麵龐。
“你個賤婢,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堂堂淩波劍派的掌門!來人啊,來人啊,殺了啊,我要將她碎屍萬段啊!”莫愁大怒,不停的掙紮,破口大罵。
“紅袖,危險,回來!”王睿正待上前阻攔,卻被添香輕輕拉住了衣擺。
“公子,心病還須心藥醫,你別擔心,紅袖姐姐能做到的!”添香柔弱而又堅定的說道。
公孫大娘倒也不以為意,反正,隻要莫愁沒死,她也不在乎,便是死了,她也能將她救活。她感興趣的是,紅袖到底要做什麼。
紅袖冷冷的看著莫愁,不發一言。
莫愁罵,說,但說了一會,嘴唇都幹了,紅袖卻始終不發一言,就聽她在那裏咆哮。她自說自話,也是無趣,隻能吞了吞口水,不甘心的住了嘴。
“說啊,怎麼不說了?”她不開口,紅袖卻開始了數落。
“堂堂一宗之主,知錯不改,執迷不悟,被人三言兩語便破了道心。淩波劍派便是這麼個德行?你要入魔,那就趕緊,我好除魔衛道,滅了你這禍害!”紅袖每一句話都戳在莫愁心裏。
她當即抓狂了,可是,除了翻來覆去的叫罵之外,她竟然想不到一個真正的反駁理由!
“鳳凰與貓頭鷹那個故事中,誰也無錯。鳳凰不理貓頭鷹,它還是鳳凰,貓頭鷹做出了種種可笑而幼稚的舉動,但它依然是貓頭鷹!你到底是鳳凰還是貓頭鷹?或者,連貓頭鷹都不如?貓頭鷹還能抓個田鼠,還能在鳳凰的麵前勇敢的站起來。你呢!”
紅袖引證據典,旁征博引,說的莫愁是啞口無聲,漸漸的,她竟然聽進去了,眼中紅芒消散了不少。到了後來,甚至有醍醐灌頂,天朗氣清之感。
“我有明珠一顆,久為凡塵籬落,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師傅,徒兒今日才懂!”莫愁大笑,大哭,放浪形骸,如瘋似癲。
但無論紅袖,還是公孫大娘,都笑了!
公孫大娘甚至能預感到,當放下這一切用世俗眼光鑄就的凡心道阻之後,恐怕不出三年,淩波劍派便能多出一位分神高手,而且,門派的基石也將越來越堅固。這樣,她也算對得起老友了。
莫愁此女天資本就不凡,可惜,為俗物纏身,為凡心所擾,二十三年成就元嬰,然後,十年都沒有突破半分。今日,卻是她的緣法到了。
這樣一來,她看王睿和紅袖,也越來越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