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側目,意味深長地望了顧思遠一眼,說道:“二哥果真是……哎,不過我倒是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對於我來說,臨死的時候回憶此生,覺得無憾便就滿足了。”
“此生無憾?那還真是難得……”
“二哥一生可有憾事?”
聞言,顧思遠抬眸,卻是正好撞上了琳琅的視線。
隻不過是短暫的對視,顧思遠卻有種被琳琅窺見了心思一般,他將目光微微別開,回答她道:“有的……”
琳琅笑道:“多謝二哥來看我,二哥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顧思遠輕歎一聲,沒再說話。
回到住處的顧思遠明顯神色有些不太對勁,他將自己關在房中,看著桌上的那一盤蜜餞青梅微微有些愣神。
其實,顧思遠並不喜歡吃這種酸甜的蜜餞,可就是因為小時候的那一次相遇,從那天起,顧思遠每天都會在自己身上裝上一些青梅,為的就是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可以給她變那個戲法。
喜歡看她津津有味的吃東西,肉呼呼的小臉,嘟著小嘴,很是可愛。
顧思遠從不覺得自己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單純的喜歡和她在一起。
然而,她與他終究是有緣無份。
再回想起,那個瘦瘦小小,隻會眼巴巴跟在自己身後,怯怯喊上自己一聲“二哥”的女娃娃。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顧思遠忍不住問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
“咚咚咚……”
一陣叩門聲擾亂了顧思遠的思緒,“何人?不是說了,莫要來打擾我!”
門外的人道:“二公子,小的不是有意來打擾二公子。隻是老爺想讓大人辦完這案子就趕回去,還說……”
“還說什麼?”顧思遠走上前將門打開。
“老爺還說,已經替二公子選了個不錯的姑娘,就等著二公子回去拜堂成親……”
那小廝的聲音越說越小,不敢看自家主子,他自是曉得,自家主子年紀不小了,早該娶妻生子,可主子卻一直借口推脫,娶親之事竟然延後了一年又一年……
顧思遠很是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對那小廝說道:“你帶口信回去,就說這邊還有一起命案未結,脫不開身。娶親一事稍後再議。”
“可是……”那小廝還想說些什麼,但一看他那張鐵青的臉,又咽了回去。
顧思遠回到房中,一拳狠狠砸在圓桌上:“娶親!娶親!九妹妹將要赴黃泉了,你們卻要我洞房花燭!嗬嗬……我倒是差點就忘了,當年不管九妹妹死活的人就是你們……”
望著被砸裂的圓桌,顧思遠啞然失笑,雖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作戲,但他卻是打從心底將琳琅當作自己的妹妹……
這天夜裏,百裏景修又再一次潛入了死囚牢,做了之前晚一樣的事情,喂藥。
賀連雲荒交代過,此藥定要連服三日方可有效,中途不可斷下,一中斷,便是前功盡棄,又得要重頭再開始。
“琳琅,明日,我便去劫法場將你帶走。我縱容了你這麼久,讓你胡鬧了這麼久,也該夠了。那些人根本就奈何不了我……”
百裏景修摟著熟睡的琳琅,在她耳邊輕言著:“我不喜歡你與賀連雲荒那般親密無間。”
“第一次和你相遇的時候……你那時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很驚豔……其實你不知道,我現在很慶幸自己那時沒有殺掉你。”
“沒能將你從絕色樓買回來,我一直很後悔……”
“……”
夜很深了,百裏景修卻一直抱著琳琅絮絮叨叨,這一夜,他說的話,都比之前的二十年還多。
這一夜,琳琅睡得很沉,才醒過來沒多久,便有衙役拿著刑枷進了牢房,琳琅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考驗要開始了!
“琳琅,你該上路了!”那衙役喊了一聲便將刑枷套在琳琅的頸間。
就這樣,琳琅被衙役們押解著,出了死囚牢,上了囚車,慢慢朝著行刑處駛去。
原本還是晴空萬裏,一下子就變了天,灰蒙蒙的,很陰鬱,好像快要下雨了……
幾乎徹夜未眠的顧思遠退去常服,換上紫色羅料曲領大袖官服,穿上白綾襪黑皮履,又將那進賢冠戴上。
顧思遠神色凝重的將房門推開,對守在外邊的小廝道:“現在幾時?那邊可是動身了?”
小廝道:“回大人話,衙門那邊早傳來了話,說是犯人已經在押往刑場的途中。”
顧思遠聞言,抬首望著灰暗的天,輕歎一聲道:“備轎,去刑場……”
“是。”那小廝應了一聲,又問道:“大人可是要去監斬?”
“嗯……”顧思遠緩緩收回昂起的下頜,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