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貴族,人稱塔朵斯·封·布拉克老爺。他住在一座名叫布拉克海姆的小村子裏,這村子是他從自己已去世的父親老布拉克老爺那兒繼承的遺產,眼下也就成了他本人的產業了。除去他一家,村子裏還住著四戶別的農民,他們全管他叫布拉克老爺,盡管他跟他們一樣,平時總穿著件粗呢短外套,頭發梳得也不講究,隻有在禮拜天領著老婆和兩個兒女——兒子叫費裏克斯,女兒叫克莉斯麗——駕車去鄰村的教堂做彌撒,他才換上綠色的細呢上裝,外加一件鑲著金色飾帶的紅馬甲,看上去倒也人模人樣。正是這些農民,每當有人向他們打聽:“去封·布拉克老爺家怎麼走?”他們總是回答:“穿過村子隻管往前走,爬上那座長著白樺樹的小崗子,就瞅見咱老爺的宮殿啦!”
說起宮殿,咱們誰不知道那必定是座又高又大的建築,有許許多多的門和窗戶,是的,甚至還有塔樓和亮閃閃的風信旗啊;可這一切,在那座小崗子上連影兒都見不著,立在那兒的隻是一幢矮矮的、窗戶又小又少的小屋,人不走到跟前根本瞅不見。然而實話實說,要是我們突然佇立在一座宮殿高高的大門前,迎麵感受著從門內湧溢出來的冰冷氣流,還讓那些像可怕的門衛似的立在牆根兒的怪異石像死死瞪著,那我們準會失去往裏走的全部興趣,巴不得一轉身就溜掉。相反,在塔朵斯·封·布拉克老爺的小屋前,壓根兒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還在小樹林裏,就看見一棵棵白樺亭亭玉立,枝葉茂密、扶疏,像是伸出手臂在親熱地招呼我們,特別是微風吹來,枝葉沙沙沙、嗖嗖嗖響,像是在衝著我們喊:“歡迎,歡迎!歡迎,歡迎!”
來到小屋跟前,情況跟樹林裏完全一樣:從一扇扇鏡子般明亮的玻璃窗裏,是的,從厚厚的、爬滿了牆壁再躥上屋頂的深綠色葡萄藤蔓裏,處處都像傳出來溫柔、親切的呼喚:“請進啊,請進啊,親愛的旅行者,你一定走累了,這地方可舒適又好客嘍!”
巢中的燕子飛進飛出,細語呢喃,似乎也證實葡萄藤所言不虛;還有那隻從屋頂的煙囪上機智、嚴肅地往下瞅的老鷺鷥,好像也在講:“我住在這裏過夏天已經有好些個年頭兒了,世界上再找不到更好的住處啦,要是我能克服與生俱來的旅遊癖好,要是此地冬天不是太冷,柴火不是太貴,我才絕不會離開這個地方哩。”
布拉克老爺的小屋就這麼令人感覺愉快、舒適,盡管它根本不是什麼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