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富隆泰才優哉遊哉的來了,銅頂儒衫,似乎比平日還要光鮮幾分,手中折扇輕搖,神情自得,與昨日失魂落魄氣急敗壞的樣子判若兩人。
自他進來,孟宜春的眼睛就緊盯著他:這般誌得意滿,他到底幹了什麼?
富隆泰似乎沒有注意到孟宜春的眼光,徑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起那本梁祝新傳,翻開擱在自己翹起的大腿上。
孟宜春走過去,麵容冷肅:“你上午沒來,做什麼去了?”
富隆泰似乎受到了驚嚇,脖子一縮,望了望四周,眼睛裏露出針尖似的笑意,悄聲說了幾句話。
此時正是課休,監生們大多在堂裏,看書的、做文的、談論的,與平常一般無二。這時突然一連串聲響,驚得眾人紛紛望向聲源處。
隻見富隆泰仰麵倒在地上,碰翻了旁邊的一張桌子,嘴角上一團紅腫,孟宜春動作連貫的拿起那本梁祝新傳朝他頭上砸下去,一隻腳順勢踩住他的胸口。富隆泰以手掩麵,躲過了幾記拳頭,掙紮了幾下就從孟宜春腳底逃了生。
他爬起來身上的灰塵也顧不得抖就朝孟宜春衝過來,明白怎麼回事的監生們互相遞了個眼色,紛紛上前,拉衣服的,攀手扯腳的,將富隆泰牢牢絆住,這邊孟宜春還要上前揮拳,卻被田懷恩扯住了:“妹婿,你這是做什麼?”
孟宜春回過頭來,田懷恩吃了一驚,隻見平日溫文的妹婿此刻雙目發紅,一向平淡無波的臉上盛著驚濤駭浪,暴怒的樣子像一頭獅子。田懷恩心裏一沉: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大事發生了。
天水胡同右首第九家,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隻是緊閉的大門上交叉貼著兩張封條,上麵蓋著官府的大印,可以肯定的是,裏麵已經空無一人了。
孟宜春和田懷恩站在台階下,望著那封條半晌無語。
孟宜春此時已回複了常態,心裏的驚怒與焦急卻久久難平,田懷恩的心緒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站了一會轉身去拍對麵住戶的大門,門開了一道縫,裏麵有一雙發亮的眼睛看過來,見是個模樣斯文的儒生,大門這才完全打開了。
“請問這位小哥,對麵那個宅子裏發生什麼事了?”
小童望了一眼對麵,臉上還有驚魂未定的神色:“是晌午的事兒,來了一群官差,凶神惡煞的……”說到這裏他頓住了,生怕咬了舌頭似的。
田懷恩很著急:“小哥你定是看到了吧?麻煩你把看到的都告訴我,那裏麵是我親眷,如今生死不知的……”
小童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同情,官府比強盜都厲害,招惹誰也不能招了官府啊!他自己也是嚇到了,聽到不同尋常的動靜後把頭探出來,就看見對麵的大門被一群官差撞開了,裏麵嘈嘈切切,不多時拉出兩個年少貌美的女子。
“這位相公,小的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隻看見兩個姑娘出來後在門口哭罵,不過那姑娘罵的好像不是官差,而是與官差同來的一個馬臉相公,那相公是國子監的,住在對麵十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