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隆泰猶疑片刻還是開了口:“唉,可憐我十年寒窗苦讀,到如今連個童生都沒有撈著,從前在縣學裏也好,如今在國子監也罷,一個個的都看不起我,見了麵就拿鼻孔眼兒對著我,害我連尋思的心都有啊!在家裏頭也不寫意,爹娘老子道我沒出息,到現在連媳婦也沒娶上……唉,不就是沒功名傍身嘛?”
他越說越傷心,說到後來幹脆舉起袖子遮臉,那情態似乎真的就要哭出來。
孟宜春似乎很同情他,大方的問:“那我能幫你什麼忙?”
富隆泰聞言一掃頹態,轉頭望他的眼裏盡是驚喜:“你果真肯幫忙?”
孟宜春這時又不置可否地閉了嘴。富隆泰大急,伸手扯他衣袖,不料又扯了個空。
“你剛剛說過會幫我的?”
孟宜春笑笑:“此時此地說這個不太方便吧?我那弟婦你是知道的,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前知一千年後知五百年,她或許能幫你呢!她交代今晚我務必請你過府一敘。”
富隆泰驚得雙眼溜圓:就這麼大方的承認他不是二郎了?那麼他的憑仗還有什麼用?
一整日沒有聽進去課,連閑書話本也看不進去了,富隆泰心神不寧,身上生了虱子跳蚤似的扭來扭去,偷眼去瞧旁邊的孟宜春,隻見他坐得穩如山嶽,一雙清亮的眼睛很是專注,與平日無異。
到底是誰的把柄捏在誰的手裏呢?富隆泰悻悻的想。
好不容易盼到下學時候,富隆泰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跟在孟宜春的馬車旁朝天水胡同行去。
扉娘早在大門處迎候,淺笑盈盈,十足的一幅好客的主人模樣,隻是身後的小侍女麵色有些僵硬,笑得比哭還難看。
富隆泰跳下馬,目光落到扉娘臉上,他的眼睛發亮,卻並不溫和,扉娘十分不喜歡這種被當做獵物來打的感覺。
她壓下不滿,上前幾步道了萬福,笑吟吟叫了聲“富察公子。”
富隆泰的眼睛剛從她臉上移開,聽到這一句,眼睛又迅速地落到她臉上,隻是眼神卻變了。
富隆泰嘴巴動了動,剛要說點什麼,扉娘已搶著道:“不好意思,叫錯了,富公子勿怪!”
富隆泰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僵,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三個人在屋裏坐定,銀鈿端上熱茶,站到扉娘身後,神色緊張地掃了一眼富隆泰,然後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孟宜春和扉娘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隻是一個用碗蓋撥著茶水上的浮末,專心品茶,另一個端著茶盞暖手。
富隆泰卻無心品茶,將茶盞放在一邊,站起身來問:“不知嫂夫人召小弟前來……”
扉娘聞言輕輕一笑:“還叫嫂夫人?他沒有和你說清楚麼?”她說著話伸出一根春蔥指指向孟宜春。
“說清楚了。”孟宜春笑著答。
富隆泰麵色一僵:自己的憑仗真的就這樣失去作用了?
“富公子,還得勞煩你把那兩張不值錢的紙片兒還給我罷,於你來說是一文不值,於我,卻是頂要緊的。”扉娘不疾不徐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