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村長院子裏。繁星點點,月華似水。
“楚兄弟,咱們的大城是什麼樣啊?”喝醉了的村民,舌頭打著轉問道。自給自足的村子,往往老死不相往來,更不用說去大城裏看看了!
楚三千舌頭也有些大,搖晃著酒碗說道:“小生十二歲開始遊學山間與民間,至今已有八年有餘,是以並不知道現在的大城怎麼樣了!不過八年前,大城就方圓三百裏,可容納千萬人口,農民稅負雖少,卻仍能使城中百姓吃穿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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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哥,大城很漂亮吧?”幾個十七八歲,豆蔻年華的少女,並沒有出眾的相貌,卻貴在純真淳樸,青春氣息撲麵。少女雙眼冒星星,支著下巴望著手上提著酒袋的楚三千,滿臉憧憬與希望。
楚三千咧嘴一笑,“城裏啊?怎麼說呢??????我倒是覺得城裏還沒有你們這兒好,風景不錯,民風淳樸,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打打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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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兄弟。”常二搖搖晃晃走來,醉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給你說個事兒唄!”
“二哥,別客氣,有什麼事兒就說,小弟能做到,就一定做到!”楚三千聽到了方才那些村民的合計,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您要是不嫌棄,能不能留下來,教我們這兒幾個娃子寫字???????您放心,這幾個娃子都很聰明,過不了多久就能學會!我們要求也不高,能學會記個帳算個數就行??????”常二依舊醉著,那對迷蒙的眼睛卻格外明亮。
楚三千仰頭喝了口酒,猛拍了一下常二肩頭,大笑道:“這有什麼!不瞞二哥,八年之間這種事兒小弟幹的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熟得很!”
常二大喜,“多謝楚兄弟了!我們今兒就騰出一間敞亮的屋子,明兒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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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為人子,親師友。孝於親,所當執。知某數,識某文。一而十??????”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多情之子,別有所求??????”
“先生,西塘的魚子又長大了,再不抓就該成精了??????”
“先生,您也說了,別有所求嘛??????”
“那就去抓魚?”
“抓魚!”一陣歡呼雀躍聲,十幾個十來歲的孩童,歡聲笑語走了一路,去西塘。
“楚先生,又帶他們去抓魚啊?”一個村民抬起頭來,滿臉笑意問道。他們並不覺得這有多麼過分多麼不盡責,若沒有楚三千,這些孩子每天都是這兒跑跑那轉轉,還不是幹些和抓魚沒什麼兩樣的事兒?況且,楚三千帶著他們去抓魚,可不隻是為了抓魚啊!
清淩淩的石底池塘,水並不深,最深處也隻是到小孩子的膝蓋處,淹死人是一件很難的事。三五寸長的小魚遊曳其中,最大的也不過一尺長短,卻異常肥碩。這種小塘裏自生出的野魚長不大,卻異常肥美,隻需微微烹調,魚湯就極其鮮濃。楚三千喝了一次就上了癮,每每帶著幾個孩子來捉,之後就在學堂裏做,調料都是村民自願送來的,並不值很多錢。
一日日平淡的生活,楚三千漸漸了解,這是一個很奇特的社會,百姓安居樂業,國家相守以禮,從無戰爭爆發。各種資源按人數比例分配給世間各地,允許買賣,價格卻由上位者統一製定。這裏隻有一種刑罰,那就是斬——偷東西?斬!擅自提高價格?斬!打架鬥毆?斬!拐賣人口?斬!殺人?斬!總之所有的犯罪行為,沒有輕重之分,一律斬殺。但審判的過程極為繁瑣,總共需要經曆十七道程序,比做出一道最鮮美的飯菜還要麻煩。楚三千越呆越感到不可思議,這種社會,似乎根本不應該,也不可能存在!
轉眼就是兩個月,到了豐收的季節。原野之上滿眼金黃,一陣風拂來千穗萬穗低頭,年年風調雨順使百姓極為富足。楚三千很清楚,風調雨順,不是天做主,而是人做主!
農民忙碌而不忙亂,有條不紊地收割、打籽、晾曬、入倉、播種??????楚三千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帶著十幾個孩子摸魚捉兔,越來越珍惜這種感覺。
播種完畢後的第三天,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村民開始準備慶祝,楚三千打著雨傘行走在雨中的巷陌裏,看連天細微的雨線,看蛇行陌上田間,聽蛙鳴塘裏溝中,感受著種子突破外殼長出的哢哢聲,呼吸越加綿長悠遠。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西塘。
近三個月間楚三千幾乎每天都要來此。看著雨滴砸出的一個個水泡一絲絲漣漪,不知過了多久,楚三千忽然感受到,腹中一陣輕響——
是肚子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