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遠走高飛(3 / 3)

手機在我的手裏亮著,隨著我的跑動不停地晃,我以為自己拿了個手電筒,腦子一陣納悶,我拿這玩意兒幹什麼?提起來一看才知道自己沒有掛電話。我邊跑邊將手機貼緊了耳朵,胡四在那邊喊:“剛才怎麼了?你怎麼慌了?”我猛喝一聲:“來車了,我得趕緊走!”一把關了電話。剛跑了幾步,手機又響了,我知道這是長法的,慌忙站住了:“長法,是你嗎?”果然是長法的聲音:“遠哥你在哪裏?車已經到了。”我抬頭往前方看去,一輛長排貨車停在路口。我穩了穩神,借著月光打開手機把那張卡抽了出來,折斷,丟進路邊的一堆亂雪,箭步衝到了車邊:“趕緊走!”

長法從駕駛室裏跳下來,反手拉著我躥到了車後麵:“遠哥,你不用跟司機照麵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邊掀蓋住貨物的大篷邊:“你不要跟著我,回去告訴司機一直往龍口方向走就可以了,到時候……”

長法蹲下,扛著我的屁股猛地將我扛上了車廂:“不行,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別羅嗦了,旁邊的那個箱子是空的,趕緊進去。”我來不及跟他什麼了,心裏一陣感動,扒開身邊的一個空冰箱盒子就鑽了進去。長法把大篷蓋好,敲敲我藏身的盒子:“你不是要去蓬萊嗎,到了蓬萊我停車。”我敲了敲盒子回應了一下,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悲涼,我他媽怎麼混到如此地步了?莫名地,竟然想起了東郭先生與狼的故事,狼被獵人追殺,也是跟我現在一樣藏身在類似這樣的東西裏麵啊……我是那隻驚慌失措的狼,誰是東郭先生?狼最終被人打死了,打死我的人現在在哪裏?莫非正在路上等著我?車開動了,後麵顛得厲害,我蜷縮在盒子裏,像一隻被不斷拍打著的乒乓球。路上萬一遇到追殺我的獵人,長法和那個司機會不會就是東郭先生?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難啊,宋文波剛才的表現已經類似於東郭先生了……不對,他不是東郭先生!他的頭腦異常清醒,他也不是跟我一樣的狼,他應該算是什麼呢?腦子亂了,亂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是誰了。車猛地顛了一下,我的腦袋從盒子裏被頂了出來,眼前一片漆黑。

我伸直腰,掀開大篷的一角往外看去,村莊已經遠離了我的視線,車好象駛上了通往國道的大路。

宋文波此刻應該在哪裏呢?我縮回身子冥思苦想……這個混蛋該不會是直接奔了派出所吧?

車廂不顛了,我知道這是上了國道,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下,似乎有一種鳥出籠的感覺。

萬一宋文波真的去了派出所,我還應該去蓬萊嗎?心又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又直了起來,突然有一種想要跳車的衝動。我用雙手扒住堅硬的紙盒子,一把扯開了大篷,寒風一下子把我的嘴巴堵住了,胸口那裏似乎有亂草一樣的東西在堵著。我這是要往那裏去?真的要跳車嗎?我糊塗了……跳了車我應該去哪裏?就這麼在空曠的原野上沒有目標地跑嗎?眼前亂跳著一些模糊的人影,我爹,我弟弟,芳子,胡四,金高,董啟祥……我赫然看見了傑,他提著一把烏黑的獵槍,狼一般的掠過我的身邊,我大聲喊——傑!傑!等等我……傑不回頭,一眨眼就沒影了。我忽然就想哭,我想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就在潛意識裏跟他一同奔走在荒野裏,我隻知道現在的我與他是同一類人了。心突然就安定下來,我慌張什麼?傑像我這樣已經好幾年了,他曾經慌張過嗎?答案是否定的,他才是真正的漢子!在外麵流浪的這幾年,他幾乎沒有閑著實現自己的諾言,殺仇人、折騰鳳三、折騰孫朝陽……

心安靜下來,血卻沸騰起來。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張,我要保持冷靜,還有很多事情我還沒有去辦呢。

我的血液仿佛在燃燒,燒得我幾乎坐不住了,我恨不得馬上就到蓬萊。

我打算好了。到了蓬萊以後先找個旅館住一宿,然後去煙台找我那個最鐵的兄弟,最後去找傑!

傑會在哪裏呢?我把拳頭捏得咯咯響,無論你在哪裏,我相信,隻要我靜下心來好好找,一定能夠找到。

車越來越快,耳邊全是忽忽的風聲,我感覺自己似乎插上了翅膀。

宋文波臨陣脫逃是什麼意思?我無聲地笑了,呸,還他媽什麼意思呢,還能有什麼意思,害怕唄。

我突然理解了宋文波,他一個莊戶流求沒經曆過大事情,遇到這種情況還會怎麼著?一個字,躲。

我斷定宋文波不會去派出所報案,我太了解他了,這個人還沒下作到那個地步,他是真的被我嚇著了。起初他真的想幫我,他以為我幹了一點兒不大的事情,誰知道後來……嗬,我無聊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是什麼好鳥,平常不搭理人家,出事兒了就腆著臉去找人家,活該人家不幫你。我的心逐漸敞亮起來,此刻的宋文波一定是跟我一樣——跑了,他的跑跟我的心情不一樣,他是連害怕加內疚跑的,最多跑到一個離我遠點兒的地方躲幾,然後就回家了。我呢,我他媽跑得跟一條喪家犬沒什麼兩樣!我記得**曾經跟我過這樣一件事情,他,幾年前他把一個欺負胡四的人給砍了,跑到他當時最鐵的一個哥們兒家裏躲著。剛躲了沒幾,警察就來抓他了,幸虧他的腿快,不然當場就被警察抓了。等事情消停下來以後,**去抓他的這個哥們兒,抓了好幾個月也沒抓到,人家早跑了。

嘿嘿,我笑出了聲,娘的,我比**可幸運多了,至少宋文波比**那個哥們兒實在。

冷啊,腦子裏不再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就開始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膝蓋冰涼。

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車輛,感覺有路燈閃亮的時候,已經開始放明了,車慢了下來。

車平穩地靠在了路邊,長法在拍打我的盒子:“遠哥,蓬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