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喜文才捧著一卷狀子進了殿:“皇後,馬侍郎讓奴婢交給您的。”
我坐在殿中,緩緩的拉開了那卷厚厚的絲綢。褐色的底紋,潔白的內底,字跡清秀。
才草草看了第幾行,我就覺得背脊發涼。
但見帛書上寫:小民張墨,隴西人士,家族世代經商,至祖父,從文習武,族人儒生輩出,最重儒學,尊儒道。小民之妹張蘭嫁與隴西太守劉盱,已育兩子一女,八年來夫妻伉儷情深。不想內黃公主之夫竇穆,傳皇太後懿旨:劉盱發妻張氏不守婦道,不堪為劉家之妻,皇太後傳下懿旨,特命劉盱改娶竇穆之女......
看到此處我不由的握緊了帛書:“喜文,你去告訴馬侍郎,安排張墨今晚先住到東觀館閣。明日我親自召見他。”
“諾!”喜文應聲出殿。
在這個崇尚道德的年代,一個女人要是被判下不守婦道,幾乎與殺了她沒有任何區別,她的娘家也會引為奇恥大辱。也難怪張墨會千裏迢迢過來告禦狀了。
皇太後懿旨?陰太後一直病著怎麼會下什麼懿旨!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更何況,陰太後自身也有切膚之痛,當年她與光武帝的婚姻被真定王劉陽生生拆散!陰太後是親身經曆過類似事件的過來人,怎麼會下如此懿旨?竇穆竟敢公開說劉盱休妻是皇太後的旨意,這不是毀了皇太後的清譽嗎?
隴西太守劉盱這個名字似乎有些印象,我握著帛書,仔細的回想著,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竇穆一定是假傳太後懿旨。竇穆竟是如此的欺男霸女!若是陰太後知道豈不是要氣壞了身體?以劉莊的孝心,若是知道陰太後受辱,定然不饒了竇穆的。會不會連累了整個竇家?那麼劉中禮怎麼辦?劉魅怎麼辦?一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踏實。翌日,給陰太後問了安,我便帶著喜文趕至東觀。
才下了輦,便見一身黑衣的馬防站在東觀門前:“臣參見皇後,皇後請!”
隨著馬防來到了最東邊一處相對安靜的暖閣中,門前馬防稟道:“皇後,您先進暖閣,張墨馬上就來!”
走進暖閣我才發現,暖閣內設置了一層紗簾。
喜文緊跟著我進了暖閣:“皇後您看馬侍郎真是細心啊。”
“喜文你在門前候著吧。”事關陰太後的清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諾!”
我撥開紗簾,緩緩的坐在了軟榻上。
一個身著白色儒生長袍,外罩青色薄紗的中年男子進了暖閣,雙手撩起了袍襟穩穩的跪在了地上:“小民張墨參見皇後!求皇後為小民主持公道!”
我看著他一身儒雅,形容舉止也都是不俗的,一時逗他道:“既然你知道是太後傳的懿旨,告到宮裏有用嗎?”
張墨緩緩的抬起頭,由於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聽他的聲音溫潤:“回皇後,小民素聞皇太後美名,那懿旨定然是竇穆假傳的。”
“好,你能有這個覺悟,咱們就可以談下去,你仔細和本宮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墨跪直了身子:“小民的妹子容貌端莊,知書達理,嫁給盱後更是孝順公婆,還給他劉家生了三個孩子!皇後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打聽,小民若有半句假話,甘願領罪!”
“我信!繼續說吧。”
“沒想到,她多年的付出卻是收到了一封休書,不守婦道這四個字幾乎成了我們張家的恥辱!小民原本也是對劉盱痛恨至極。可後來卻才知,妹夫劉盱也是迫不得已,他是被人逼的!小民要告的是竇穆......”
張墨徐徐清音將我帶到入了張家,竇家以及劉盱之間的糾葛。
隴西太守劉盱是劉氏宗室,建武末年他被派到隴西郡做太守。建武中元二年,燒當羌進犯金城,劉盱率部馳援。在允街城下與羌軍交手,漢軍大敗,全軍覆沒,劉盱僅以身免,狼狽逃回狄道。由於損兵折將,劉盱被劉莊多次申飭,雖然沒有被撤職,卻也心驚膽戰。劉盱認為,若不是遇到羌亂,在洛陽做官,他還是可以大顯身手。他一直想在京師給自己找個靠山,讓他幫忙說話舉薦一下,也許能返回內地任職。
劉盱在隴西郡長期做太守,深知竇融家的勢力,就去竇家拜見。劉盱把來意一說,竇穆馬上表示願意幫忙。劉盱千恩萬謝地說:“倘若事成,劉某沒齒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