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飛——
又是一個淡淡的夜晚。
夜風徐徐吹來,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花香。
今晚的月色和星光似乎比往常暗淡了許多,為這寂靜的夜晚平添了幾許清寒。
半山腰上的一間茅屋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是那麼單調與孤獨。
屋內的人是不是更寂寞呢?
在茅屋內的某一角落,任飛襲著一身黑衣淡定的站在那,他似乎連眼皮都未眨一下,靜的仿佛隻是一個幻影,或是一個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的雕塑。
他伸出了手摸著身前的那柄劍,動作輕柔細膩,就好像對待戀人一樣。他那雙手異常的好看,比那淡淡的月光更青白,女子纖弱無骨的手也不及他的修長。
表麵看似美好的東西,總隱藏著不見天日的殺機。
江湖中有太多的人不願見到那雙白皙的手。那雙手出招如閃電從未沾上過半滴鮮血,人稱白手。但有太多鮮活的生命都因那一雙手而無聲的逝去,白手閻王便躁動了江湖。
輕輕的一聲歎息散發出心中無比的憂鬱,他輕輕移動著步伐,好似一個沒有影子的妖魅。走到幔帳前,輕輕的挑開了它。
幔帳內睡了一位女子。
睡的是那麼靜謐,那麼安定,好像一個帶著光環的仙子。
淡淡的月光輕吻著她周圍的空氣。
任飛一雙極具親和力的眼瞳,透出淡淡的光芒。在看著她時,他那眼睛比夜裏最傲人的星星更美麗;可是,又有誰知道,在望著對手時,那折射的光芒比萬年積雪更冰冷。
寶石般的雙瞳鑲嵌在一張冷峻的臉龐上,麵容並非是讓霧裏芙蓉都會失色的那種絕美,但看上一眼,今生絕不會忘記那孤傲的五官。隻是在那淡淡的眼角眉間散發著不屬於他那段年齡的憂愁與堅定……
指尖輕輕的卷起少女攤開在枕邊的青絲,那美好的觸感使得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和,雖然帶著些許的野性,但更多的是充滿了愛。
那雙冷酷無情的手此刻卻是那麼柔和,那麼多情!
眼神浸透成一汪深潭,它在渴望更多的泉水降臨。
一簇黑發垂下,他俯身親吻指尖的發絲。
女子的雙唇極具迷惑,像清晨裏凝露的花蕊,白皙的頸部散發著水潤誘人的光澤,胸膛微微起伏劃出一條柔美的曲線,白藕般的雙臂擺成一個豪無設防的姿勢,想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抗拒這樣的魅力。
唯一心跳的旋律奏響了這夜晚的寂靜,使得這無邊的清冷不再單調而蒼白。
微微側過臉,靠近女孩的粉唇,那溫柔又熱烈的吻落下,動作柔和細膩。滑潤的感覺立即像清泉一樣滑過任飛的心房……
時間,仿佛是靜止了般。
此刻的明淨不聞半點紅塵的喧囂。
隻一瞬間,任飛起身而立,心頭微微起伏,淡淡劃過陣陣波瀾。繼而輕輕的翻開床榻前的被褥將少女蓋好。正準備離開,還是不舍得看了眼少女那清秀的臉龐,好似佛前的一朵青蓮。
他微微一歎,輕輕的放下幔帳。
環顧屋內的一切,將懷中的那一封信輕巧的放在桌子上。
又是一聲微微的歎息。
輕輕的打開門,輕輕的走出去,輕輕的掩好門,任飛那孤傲的背影便漸漸的消失在無盡的夜幕中……
柳輕雲——
江南柔和鮮活的氣息已被陣陣冬的凜冽給封鎖住,呼嘯的狂風吹蕩再大街小巷的每一角落,連同那巍峨的山頂都夾雜著北風的嘶吼。
瘦月,清風;雲稀,星現。
小木屋內的微寒卻悍不動屋內的寂靜。
一盞燈,孤燈。
孤燈散發出微微的黃光,使得這小木屋內看起來更加冷清。
柳輕雲一襲白衣似雪低束羅裙,靜靜地端坐在桌子旁。任憑微弱的燈光似水般的灑落在她的身上,燈光照亮了她的身子,卻絲毫激不起她眼中的灰暗。
一個人若是內心已經灰暗,身上怎還能放出光彩?
柳輕雲是個孤獨的人。
她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夜晚,一個人靜靜地走到這個小木屋來,讓這無邊的寂寞在煎熬著她,或者是她在享受這無盡的孤獨。
她寧願讓孤獨陪著自己,也不願去享受沒有他在的熱鬧!
雖然她已嫁作他人婦,但她現在仍是個身子清白的女人。自成親五年以來,她從未和她夫君同過床。
她的丈夫對她很好,隻是她的心裏隻能容下一個花郎,絕對裝不下第二個郎君!
但她卻又不能和花郎在一起,因為她想到了她的父親!
她記得那天夜晚的月色也是冰涼如水,不同的是那天夜裏,多了兩個男人和兩把劍。
這是男人之間的決鬥,也是劍客之間的爭奪!
她一個弱女子絲毫阻止不了這場鬥爭!
她隻有在心中禱告,希望他倆都沒事,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位,她的靈魂都將不再完整。
但上天是殘忍的,它喜歡看人類的愚昧和人間的悲劇!
晨曦初現,花郎帶著一身的疲倦來到柳輕雲麵前。柳輕雲焦急的眼神裏並未閃現他父親的身影!
她詢問花郎:你把我父親怎麼了?
花郎認為這隻不過是場武藝切磋而已,雖然他勝了但柳輕雲父親毫發無損,他回答道:他說,他要喝點早茶再回來!
柳輕雲一顆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平靜下來,謝天謝地這一切都沒事!
但她錯了,她那顆起伏的心剛落下,便看到他父親的屍體被人抬到她麵前。
她嗓子發啞心如刀割,她沒有說話,眼神望向花郎!
花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的心已開始下沉!
一個劍客的勝敗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柳輕雲的父親輸不起,不是他的武藝輸不起,而是他的顏麵掛不住,所以他自盡了!
花郎看到柳輕雲的臉色時,才知道這場切磋沒有贏家!
若是有,那便是殺害柳輕雲父親的真凶,他得逞了。他希望花郎離開柳輕雲,離開中原。
這個真凶很明白人的心理,一個人若是到了極其沮喪的時候,是很難發現問題和分析問題的。
花郎也是人,他並未看見柳輕雲父親脖子上的那抹劍痕有何問題。
那是一道要人命的劍痕,隻不過是出自於別人的劍,而非來自於柳輕雲父親自己的,那又怎會是自盡呢?
花郎沒有發現,因為花郎的注意力已全部放到柳輕雲身上!
柳輕雲的淚水已掛滿臉腮,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那麼朦朧。她的眼神已被內心的悲憤凍的冰冷,望向花郎就好像看著一個陌路人一樣。
花郎的心已在顫抖,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麵對自己最愛的人因為自己而傷心到心碎,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的手因顫抖而使劍掉落到地上,這是一柄使群雄散膽的劍,這是一把天下無雙的劍,此刻隻不過和一堆廢鐵一樣躺在地上,因為拿劍人的心已不在!
柳輕雲的心也在顫抖,她的靈魂也在顫抖。顫抖的使她失去了理智,顫抖到她三個月後毅然成為一個不喜歡的人的新娘!
在柳輕雲披上蓋頭的那一刻,花郎離開了中原,放下了他的劍,但他心中並未放下柳輕雲。
這一切是誰的錯?隻有天知道!因為天地不仁,喜歡看人類用自己的無知互相作踐!
遠際的天邊出現了一抹曙光,拉開了一天的序幕,也收回了柳輕雲的思緒!
晨光初現,萬物複蘇!不正是一天最有生氣的時候麼!希望也正是從此刻開始萌芽。
那柳輕雲的希望在何處?
她隻不過是在思憶和孤獨中徘徊!
柳輕雲直起身,打開房門,靜靜地走出去,微微的步伐碾碎了身後的土粒,卻磨不滅自己心中無邊的寂寞。
……
水無痕——
秋日的夕陽在極力的散發著它的最後一絲光和熱!
水無痕站在窗前,淡淡的陽光正好可以灑在他身上。
他很享受這一切,微微的閉起眼,任憑陽光親吻他的全身!
一身淡白色的衣裳,飄逸不羈,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灑脫,孤傲的五官卻絲毫不給人冷峻的壓力,反而如一塊淡淡的玉,使得一切事物都因他而變的那麼寧靜。
他的人寧靜,他的心更靜。
靜如止水!
世間任何事物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也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打破他心中的那份寧靜!
暮秋的寒氣漸臨。
秋風蕭蕭席卷著幾分殺氣!
寒氣包裹著殺氣籠罩在昏黃的大地上,凝結的氣氛使人壓抑的透不過氣來!
屋外的寒鴉似乎已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紛紛驚起,帶落幾片凋零的枯葉!
水無痕依舊很平靜。
在他看來,寒秋仍是寒秋,枯葉也仍未改變!
喘息聲,
淩亂的腳步聲。
這一連串不平靜的聲音瞬間充斥在水無痕的房屋內。
有人闖進水無痕的房間!
但這依舊未能打開水無痕微閉的眼簾。
這世間似乎真的沒有任何事能打破他的心境。
若是有,那便是他自己。
因為他的聲音已打破他自身沉寂的堡壘!
隻聽水無痕淡淡的開口道:桌上有茶,上好的碧螺春,閣下請自便!
來人大吃一驚!
顯然是進來時沒有發現屋內還有一個人。
水無痕靜的就像是個幻影!
幻影開口說話怎能不令人吃驚?
那人微微一怔之後,開口道:有酒嗎?
水無痕這才慢慢的睜開眼,他心中的寧靜已起了絲絲的漣漪,心頭竟然有了些許的吃驚!
這在他的記憶中是從未有過的事。
一個奔波許久的人跑進他的屋子,他好生讓那人用茶,那人並未道謝,卻反倒問他要酒。
——這是個不尋常的人!
聲音顯示來人是個女子——那便更不尋常了!
水無痕緩緩的轉過身,然後就感覺有股火焰立在他麵前。
這女子簡直就是一團火,一團燃燒的火!
火紅的衣裳,火紅的鞋子,就連發簪也是個火紅的鳳凰。
她臉上似乎有絲絲的血跡,反射著猩紅的顏色。
她的眼神散發著心靈的火光,使這昏黃的屋內都散發出微微的灼熱!
水無痕是一身寧靜的白,正是火紅的對立麵,而水無痕的眼神更如一汪海洋,任你有多大的火焰都必將被熄滅!
紅衣女子似乎發現了這一點,有意無意的避開水無痕的眼神。
但她感覺被人盯著,總有些許的不自在,就好像一團火被悶在了罐子裏,便開口道:若是沒有酒,有洗澡的地方也可以!
水無痕道:你運氣不錯,酒和洗澡的地方都有,你要哪一樣?
紅衣女子道:我先去洗澡,然後出來喝酒,洗澡的地方在哪?
水無痕道:就在你身後的一個房間。
這兩人一問一答的很自然,沒絲毫的停頓!
紅衣女子不再說話,大步向後麵的房間走去,在關上房門的時候卻說道:我出來的時候,希望看見桌上的碧螺春已經換成女兒紅!
水無痕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這女人竟將自己當成此間的主人,他卻成了伺候主子的下人,而她也似乎覺得沒有絲毫的不適,好像很理所當然一樣!
水無痕覺得這女人太有趣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趣的女人!
這讓水無痕覺得有趣的女人,是不是讓所有人都覺得有趣呢?沒有人知道答案!
水的溫度正好,水量也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