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戌同隻好大聲叫門,好半天之後,陶之衝才將門板卸下一點,打開一條縫,堵在後麵氣勢洶洶高叫:“不管你們誰來,我都沒有銀子還給你們!”
莫天悚失笑:“區區兩百兩銀子還不值得莫某親自登門!好歹我們也算是鄰居,登門造訪,連一杯茶也沒有,豈是待客之道?”
陶之衝吃驚地喃喃道:“你就是三爺莫天悚?”忙卸下兩塊門板讓開一個缺口,搓搓手,態度還是很強硬,“我隻不過是一個老老實實的手藝人,你就是說破天去,我也沒本事能給你幫忙。”
莫天悚徑直走進去,微笑道:“難道你們花水肆不賣蜀錦嗎?莫某是聽說陶老板的手藝好,想選幾匹上好的月華錦,拿回家去博老母一粲。僅僅是做兒子的一點孝心,還望陶老板成全。”隨意打量,貨架上空蕩蕩的,加起來也沒幾匹錦。從何戌同準備的文書中,莫天悚已經了解,花水肆除自己織錦銷售以外,還收購一些散戶的蜀錦銷售,主要的收入都來自銷售。目前貨架上的貨物如此稀少,怕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同時也說明他們的銷售情況很不錯,問題出在本錢上。
陶之衝大出意料,慌慌張張低頭道:“月華錦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織了。”
莫天悚失望地道:“哎呀,這可怎麼好?不瞞陶老板,在下剛過完年就必須出門,家母很不高興。家母年輕時曾經穿過月華錦,很是喜歡,這些年竟然再沒看見過。我答應家母一定要帶幾十匹天下無雙的月華錦回去。家母說月華錦以花水肆的最好,其他地方的她不要。陶老板,你看這樣可不可以,我還要在成都逗留一段日子,你幫我趕工織些出來。多少銀子都行。”
陶之衝見莫天悚說話和氣,鎮靜不少,為難地道:“三爺,不是我不幫忙,月華錦全靠多組色經條子顏色深淺濃淡的層次變化來體現意境。蜀錦染色非常講究,蠶繭我還存著一些,但隻有尋常染料,織不出月華錦。”
莫天悚從懷裏摸出一張銀票,微笑道:“這個不是問題,陶老板需要什麼染料告訴我。我讓人去采購。三個月,你幫我織我六十匹月華錦。這是五百兩銀票,你先拿著,當是定金。交貨的時候,我再付的五百兩。你看如何?”
很久沒有這樣大的生意上門了。可惜蜀錦工藝複雜,兩個熟練的工人互相配合,一個時辰也就能織出一寸尋常蜀錦,花色複雜的更是費工,故有“六十日成匹”之說。陶之衝隻有幾個工人,三個月的時間如何能織出六十匹月華錦?看著銀票真是接不是,不接又舍不得。
莫天悚暗笑,魚兒開始咬鉤了,且再加一把火,很有誠意地道:“莫非陶老板嫌價錢太低?小同,你回去把陶老板的借據拿來。若陶老板還不滿意,價錢我們還可以商量,懇請陶老板無論如何也成全我的一點孝心。”天花亂墜的再將他看也沒看過的月華錦誇獎一番。
陶之衝和馮掌櫃多年鄰居好友,最近他眼看馮掌櫃陷入困境,卻沒能力還銀子,早在內疚。這下更是內疚,急忙道:“不是的。三爺給的價錢已經非常高。是我隻有五部花樓織機,就算去請人來幫忙,兩三個月的時間最多能織出五匹月華錦。”
莫天悚道:“沒織機沒關係,我立刻派人去給你買六十部花樓織機回來就是。最要緊是你幫我在三個月是時間裏織出六十匹月華錦。”在腦海裏搜尋一番後,道,“四個月以後是我舅舅的壽誕。家母就隻有這一個兄弟,要月華錦是做壽用的。”
何戌同聽得好笑,文壽的壽誕的確是在四個月以後,但他不過就是管家,從來沒有大張旗鼓做過壽。莫天悚行事出人意表,不攻而攻,隻用區區六十匹月華錦便將陶之衝套牢。於是跟著道:“陶老板是不是怕沒場地?這更不是問題,泰峰在離此兩條街的興平巷還有幾間房子,安放六十台織機沒有問題。”
陶之衝非常心動,然立刻又想起此刻成都的局麵,雙橋幫後來居上,虎視眈眈;暗礁根基深厚,龍馬精神,眼看就要有一場龍爭虎鬥,也能猜著莫天悚來找他的用意。雖說雙橋幫同樣是他的敵人,與暗礁也算是同仇敵愾,然花水肆要人沒人,要銀沒銀,誰也惹不起,真成了馬前卒,很容易“壯誌未酬”。還是小心一些地好!猶豫良久,還是為難地道:“三爺有所不知,普通綜片提花織機不能織出月華錦,隻有花樓提花的花樓織機才行。短時間我們去哪裏找這麼多花樓織機?再說光有機器沒有人也織不出來。”想到以往暗礁的作為,終究是心虛,邊說邊瞄莫天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