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風刺骨,這天陰沉沉的。
黃昏時分,大風吹過,一片嘩啦啦作響,天地一片肅殺。荒山野嶺間,小道之上,一個略顯瘦小的少年正在低頭趕路,他身穿粗布衣衫,背上負個破布包裹,腳上則套了一雙不怎麼合腳的布鞋,此時正勉強的拖著。他臉色有些發白,一雙手不時的搓上幾下,相對他身上的這點衣服,這天實在是有些冷了。
這是公元五百七十年,齊國境內,定州城北四百餘裏處的五行山脈。此刻他所在之處海拔尚有一千三百米之高,寒風如刀,一早就將這漫山的灌木削成了個光杆。
天色漸暗,這天又陰了幾分。不久,竟然飄起雪來,越下越大。半刻鍾後,那原本就窄小的山道已經被白雪覆蓋,不知所蹤了。
他抬頭看看一片雪白的天地,已經南北難辨,輕輕歎了口氣,便想尋一處遮風處歇了下來哪知這一眼望去,竟是光禿禿一片,一點遮蔽之物都是沒有。
迷蒙中早就道路難辨,腳高腳地不知道走出多遠,隱約隻見不遠處有燈火閃爍,少年不由心中奇道:這麼荒山野嶺的,難道也有和我一樣無處落腳的人麼。輕輕一笑,又想:不管如何,上去討杯暖茶也是好的。
風雪刮得迎麵生疼,走得近些,隻聽有人交談聲斷斷續續傳來,細聽之下竟是沒有一字能懂。
突厥人!
少年眉頭皺了皺,神情刹那陰冷了下來,他探手在路旁折下一根枯枝,慢慢靠了過去。
距少年二十餘丈一個背風處,青鬆之下,此時撐起了兩頂行軍帳篷,一堆篝火熊熊燃燒,火上架著一隻銅壺,正呼呼冒著白氣,陣陣酒香彌漫著這個不大的營地。
三名頭戴羊皮帽的武官手捧酒杯在嘰嘰咕咕的說著什麼,一名很是高興的從懷中摸出一大把首飾,另一名則是從隨身的行囊中翻出了不少的金銀來。三人哈哈大笑,指手畫腳,極是得意。
這寒風雖烈,此處背風,卻是平靜的很,火苗都不曾跳躍幾下。
驀地裏,一股凜冽的寒意逼來,火焰狂舞,竟有想就此熄滅的意思,三名武官緊了緊身上衣衫,其中一名嘴上罵罵咧咧的嘟噥著什麼,轉身便要鑽進營帳。
就在這時,一團白雪從營帳後激射而來,嘭聲脆響,雪花飛濺,那武官首先被劈頭蓋臉打了個正著,嗷嗷叫著伸手去抹臉上雪花,另外兩人見此情景頓時哇哇大叫,紛紛丟下手中酒杯去抽那腰間的彎刀。這時斜地裏一道身影攜帶著漫天飛雪狂卷而來,那武士一愣,都忘記了去抽那彎刀,隻覺眼前一花,他身上噗噗聲響,鮮血狂飆,接著仰頭就倒。
另一名武士頓時嚇的大叫一聲,拔腿就跑,隻是這身影比他更快,腳尖點地,身形嗖的一聲拔高丈許,手中一物幻化出重重疊影,轟然聲響砸在那武官頭上,那人應聲倒地,隻見皮帽破作兩截,那武官已經是生息全無。
這時那名被雪團糊了一臉的武官終於睜開了眼,隻見兩名夥伴轉瞬間已經死個幹淨,而幾步遠處站著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當下一聲驚慌失措的大叫,揚起拳頭就衝了過來,竟然嚇的忘記了拔那腰間的彎刀。
隻見又是一團雪花迎麵而來,武官大驚,眼中一花,猛然間隻覺這身影動了,接著便是胸口處一痛,再也沒有知覺,直直的倒了下去。
做完這些,灰白色的身影抖了幾下,身上的雪花紛紛飛落,露出個有些瘦小的身影來,正是那少年,此時那一截枯枝正自插在那名死不瞑目的武官胸口。
看了看兩頂帳篷,除這三名倒在地上的之外空無一人,心想:“既然三人已死,不如就取了他們項上人頭回頭去墳上祭拜一番。”返身抽出一名武官的佩刀,在他脖頸間比劃了幾下,又搖搖頭,暗襯:“這一路定州城走個來回,帶著三顆頭顱多有不便,而且這樣祭拜也有些太過血腥,父母陰靈有知隻怕也不會高興。”
轉眼瞥見武官腰間一塊令符,便探手取了下來。抬眼望去,上方有個編號,還有些不認得的符號雕刻,應該是個身份令符,又轉身在另兩具屍身上一摸,也是一般無二,除了編號有些區別外並無兩樣,將三塊令符拿好,又從三人身上取出金銀等物如數包好收進包裹。這才轉身看了看兩頂帳篷,揚起一腳踢在火堆上,火星四濺,很快便把兩頂帳篷化作了飛灰。
再看了看周圍,這才轉身走了,瘦小的身形很快就淹沒在一片風雪茫茫之中。
風聲越急,這個沒有了帳篷的營地慢慢沉入了蒼茫的天地中,一片死寂。
在山的另一端,兩匹高頭大馬正在往山上趕來,一名頭戴羊皮帽,腰懸彎刀的絡腮男子埋怨道:“這鬼天氣,他娘的說下雪就下雪,這不是要把我凍死麼?”
另一名相貌清秀的白衣青年笑道:“李兄,我們這次可是重任在身,比起天下蒼生,這點風雪算的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