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東陽番外(1 / 2)

姐姐,對於我來說,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詞彙。

始於我的出生,也許還要終於我的生命。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我會親自下令,將我已故姐姐的孩子,從她親生父親身邊奪過來,而懷著的,是一種咬牙切齒的痛快。

我側耳傾聽,他的嗚咽和風的嗚咽一同傳來,我痛快,但是我說,你不配。你不配哭。瑞王君。

孩子,交給我的大姐。

她馬上就要登基了。她拉著我的手,卻避過了那個孩子,我有那麼一瞬間的猶疑,鐵英說,我之所以認為她還是從前的她,是因為我看不見她望著死屍堆積如山時候的淡漠,看不見她下令屠城時候的冷酷。

我總是反唇相譏,我說,你為什麼不能體諒她?妄稱知己。

鐵英說,沒有人,是帝王的知己。

在他們眼中,姐姐已經是帝王了。

其實我心裏明白,她變了好多,不是很久的很久以前,她熱望過,有一個統一的大鄭,她勤懇的努力的,不過是為了,將來,他們都是平平安安生活在盛世裏的子民。

她竭力的忽視戰爭帶來的殘酷傷痛,將之視為自己的子民。

結果

一敗塗地。

燕績是臥底。

君顏死了。

我二姐也死了。

大姐的熱望,就像是母皇說的那樣,一個不切實際的笑話。讀書人幼稚的想法,一個隻有老學究上官宏才能堅持的幻想。

那一次,燕地的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他們由子民,變成了奴隸。

大姐從此中止了對他們的一切援助,卻照常要繳納稅款,承擔勞役,卻沒有辦法當六品之上官。

而東亭姐征討的蠻夷,卻是整座整座的屠城。

我是看不見姐姐漠然的雙眼的。

但是我卻聽得見,我聽得見她調侃一樣笑道

“我哪裏有糧食養活投降的人口?”

反抗,或者不反抗一樣是死亡,到處充斥著血腥的味道,我曾經認為自己心裏永遠化不開的冷酷都因為這樣的慘烈而發抖。

可是我身邊的大姐,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安安穩穩,就像是每個陪我在花園喝茶的下午。

我知道的,大姐,是真的變了。

她的生命,八成是終於君顏死掉的那個午後,而後的時間,不過是從前生命的延續。她可以毫不猶豫的鏟除從前堅持不懈的信念,她也可以有條不紊的準備著和薛武的婚禮。

其實我明白的,不論是和誰的婚禮,她都會微笑的牽起新郎的手,然後按照皇帝的規則規範她自己和她的皇君。

是誰,有什麼關係呢?

她對他的維護或者廢黜都不會與感情有關。

我對薛武有些愧疚,我也知道,因為有子義的緣故,假設薛武不想嫁了,姐姐也不會為難他。我特意透露過,而他隻是笑一笑,問我

“除了皇太女,誰會娶一個武貫三軍鎮日裏和女人廝混的男子?”

我沉默半晌

“也許.....”

他打斷

“我賭不了這個也許”

可能人真的是有宿命的。

秋日,姐姐大婚,京城裏喜慶無比,小乙說到處都是金色的喜字,紅色的綢帶。

我側耳聽,爆竹聲聲,人聲鼎沸。

原來這就是大婚了。

姐姐在最難坐的位置上,正正經經的坐了十八年。

回首曆曆在目的,怎是血淚二字說得清楚?我曾經以為,就算是失去再多,這一天到來時,我們也會擁抱著得到的,笑看風雲,覺得失去的也算很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