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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三月三十一日晚,蘇陽回來的很早。
他告訴我,他明天要陪導師去北海道,三天後才回來。
我安安靜靜地把菜端上桌子,青椒牛肉,香辣牛肚,香菇菜心,麻婆豆腐,全是蘇陽愛吃的菜。
我開了一瓶紅酒,二零零三年產自法國麥多克。
燈光明亮,酒在杯中散發著深紅色的色澤,即使不飲,也能醉人。
蘇陽並不擅長喝酒,兩杯而已,兩頰已泛薄紅,平日晶亮的雙眸迷離起來。
“蘇陽,你愛我嗎?”我問。
蘇陽舌頭有些打結,“當……然,我愛……你”。
“蘇陽,你明天要去哪裏?”,我又問了一次。
“北海道”。
他的回答異常爽利,一絲破綻都沒有。
我聽完他的回答,心重重向下一沉,卻微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說,“我們幹杯”。
酒色稍微有些渾濁,蘇陽沒有察覺,一飲而下。
我坐到蘇陽身邊,“蘇陽,你會娶我嗎?”
蘇陽環住我的腰,把頭放在我的肩上,稍帶酒氣的呼吸拂過我的耳根,“會,當……然會”。
蘇陽說完,頭便垂在我的肩上。
我回頭看他,他呼吸沉重,雙眼緊閉,已經進入夢鄉。
我撥開他的雙手,把他放到床上。
睡著的蘇陽有一種孩子般的天真,白皙的臉,酡紅的頰,鮮紅的唇,黑色的睫毛覆蓋在眼下,一動不動。
我把臉緊貼他的胸口,他的胸口熱而柔軟,心跳沉穩有力,我感到安心。
我看了他一眼,不舍地站起身來,從衣櫥裏拿出新買的婚紗。
就是我看中了許久的那一件。
今天下午,我去保管箱拿了他的存折,加上剩下的三十萬,買了這件婚紗。
我站在鏡子麵前,婚紗雪白,象那年聖誕的雪,輕柔美麗。
許多人都說,穿著婚紗的女子最美麗,我對著鏡子微笑,想把自己印入腦海,這一刻是我最美麗的時刻。
我細細地理好婚紗,給自己盤了頭發,畫上最漂亮的妝容。
二零零七年三月三十一日。
蘇陽,我要做你的新娘。
我哼著婚禮進行曲來到蘇陽身邊,我把唇貼在他的額頭上,從眉到眼到鼻到唇,一口一口地印下去。
蘇陽,你是我的,我不要你離開。
我的眼有些朦朧,蘇陽,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愛你,為了你,整個世界都可以放棄。
我伸出右手,手裏緊握的鋼刀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蘇陽,這樣你就永遠不能離開我了,我愛你,我的楊過。
手起刀落。
我看著蘇陽雙頰褪盡血色,身體漸漸冰冷,笑容卻依舊殘留在他的臉上。
我低頭深深地吻住他的唇,許久都不舍得離開。
最後,我把刀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鮮血濺上雪白的婚紗,一點點盛開出血紅的花朵,妖異而美麗。
我低低地說,蘇陽,我愛你,我們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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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很長很黑,我走得踉踉蹌蹌。
我依稀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潔白的牆上,猶如白晝裏盛開的暗色曇花。
猛然夜色明亮起來。
我抬頭仰望天空,大朵的煙火爆裂開來,明亮的溫暖在這一刻撲頭蓋臉。
我張開臂膀,想要擁抱溫暖。
夜色卻在一瞬間回落。
更多更深的黑暗。
我失望地低下頭,看見身上潔白的婚紗。
胸口上有整朵暗紅的花,也有飛散的細碎花瓣,散發著血的氣息。
我摸著胸口的花朵,呢喃,“蘇陽,你再也不能夠離開我了”。
我咧開嘴。
我想我是笑了,眼裏卻有冰冷的水順著臉頰流淌開來。
提著婚紗的裙擺,我一步一步向前飛奔起來。
我聽見婚紗在風中悉數作響。
前麵是更黑更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