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輩子要健康長壽
漆黑的病房裏,秦延躺在病床上,圓瞪著凹陷的眼球,費力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一雙瘦削的手想要抓住身下的床單,但似乎卻怎麼也使不上勁。
他要死了。
不能說話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細小的怪聲,深夜的醫院一片靜謐,所以這聲音在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十分的陰森恐怖。隻可惜同病房的兩床病人都睡得很熟,不能聆聽,也就無法替他喊護士過來,所以他隻能一個人靜靜死去。
秦延覺得他的身體冷的像是躺在冰棺裏似的,仿佛有個漩渦在不斷拉扯他,慘白的月光灑在顴骨突出的麵孔上,照出他瀕死的恐懼猙獰的表情。
他不想死。
在醫院住了多久他記不清了,隻覺得每天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大小便不能自理,生活不能自主,還要聞消毒水味道,這些都令他生不如死。偏偏他連尋死的能力都沒有,連最簡單的咬舌自盡都不可以。他曾經無比的想死,死就能從這種痛苦中解脫出來。
但他在臨死之前,想到的竟是活下去。就這樣活著也好,總好過死,秦延想。白天被護士帶著打營養液什麼的日子似乎也還過得下去,不是還有電視這項娛樂嗎?還有左床的老太婆,經常神神叨叨地講她的兒子從小到大的事,講左鄰右舍的事,右床的老頭喜歡哼戲文,還會擺擺龍門陣。而且他還不用工作,雖然日子苦了點,似乎還是可以過下去的。
秦延覺得自己現在非常怕死,他才二十五歲,如果就這樣死了,很不值吧。他是典型的無神論者,相信自己死後,沒有天堂可上,也沒有地獄可下,也不能轉世投胎。
他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暫,他沒談過女朋友,還是處男;他想過自己要上大學的,還要找公司一家家地投簡曆,然後得到一份工作;他想當公務員,上班就吹吹空調打打遊戲;他想旅遊,想出國玩;想買套房子,裝修得很漂亮……他還有很多事想做,即使完成不了,每天看看喜羊羊與灰太狼,聽聽百家講壇,聽右床老頭擺龍門陣,聽左床老太婆磕叨什麼的都好啊!
他死了,隻會留下一把骨灰,不會有多少人記得他。而他的意識,他的靈魂,則將全部湮滅,不複存在。死,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啊!
生機漸漸從體內被抽離,秦延輕輕呼了口氣:希望能讓我再活一世,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秦延的屍體圓瞪著眼睛,而值班的護士還有十五分鍾才會再來這個病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