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揚州城撫憲銷案 金華府天子救民 (2)(2 / 2)

李慕義聞言,即時麵上發赤,甚不自安,連忙答道:“張兄所言甚是有理,但弟並非存心貪吝,故意推搪不欲償還,實因洋商缺本,鹽商不能羨長,又耗血本,兩行生理,共計五年內破費家財幾十萬,故迄今仍未歸還。況值吾兄緊用之際,又不能刻意應酬,極似忘恩負義,失信無情,問心自愧,汗顏無地矣。殊不知刻下雖欲歸款,奈因措辦不來,正是有心無力,亦屬枉然。椎求再展限期,待弟旋鄉,變賣產業,然後回來歸款,最久不過延遲半載,斷無延誤不還之理,希為見原,幸甚幸甚。

”張員外聽了這番言語如此圓轉、心中頗安,複又說道:“李兄既然如此,我這裏寬限你分三次償還罷。”李慕義道:“如此亦足感高情矣。”二人訂定日期,張員外即時告別。李慕義入內對妻子告知“張祿成大義疏財,胸襟廣闊,真堪稱為知己也。我今允許變產償還,他即於欣萬悅而去。現在我因精神尚未複完,欲待遲一兩個月,身體略強壯,立即回廣東去,將田舍產業變賣清楚,回來歸還此款,收回揭單,免累兒孫,方酬吾願也。”流芳道:“父親此言,甚是正理,本應早日還清,方免外人談論,奈因立刻揭籌不足,隻得好言推過耳。至於傾家還債,乃是大丈夫所樂為,即使因此致窮,亦令人敬信也。”夫妻父子直談至夜靜更深,方始歸寢。

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日,流芳清晨起來,梳洗已畢,用過早膳,暗自將家產田舍物業等,通眼計算,似乎僅存花銀三十餘萬,少欠十餘萬方可清還,流芳心中十分焦躁,不敢令父親知道,致他憂慮,反生病端。隻得用言安慰父親,並請安心調養元神,等精神稍微好些,再行回去籌措就是了。不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片刻之間,已經兩月,李慕義身體壯健如常,惟恐張祿成複來追取,急急著家人收拾行李,催船回鄉而去不提。

回言張祿成期限已到,尚未見李慕義還銀音信,隻得複到李府追討,流芳聞說,急忙接見,敘禮畢,分賓主坐下,說起情由:“前者今尊翁,曾經當麵訂準日期情款,何以許久並無音訊,殊不可解也。況令尊與我,相處已久,平日守信重義,諒無如此糊塗,我是信得他過,或是有別的原故,亦未可知也。”流芳對道:“父親回廣將近半載,並未寄信回來,不知何故,莫非路上經涉風霜,回家複病,抑或變賣各產業,未能即時交易,所以延擱日期,亦未可料也。仍求世伯兄諒,再寬限期,領惠殊多。”祿成道:“我因十分緊急,故特到來催取,恐難再延時日。今既世兄開口討情,我再寬一月之期,以盡相好之義,務望臨期趕緊歸款,萬勿再延,是所厚望,倘此次仍就延誤,下次恐難容情,總祈留意,俾得兩存其美也。”說完告別而去,流芳急忙入內,對母親說知祿成到來催取銀兩,如此這般說法,孩兒隻得求他,再為寬限之期,即行清款,若逢期乏銀償還,恐他不能容情,反麵生端,又怕一番焦累,如何是好。其母道:“吾兒不用擔憂,凡事順時應天,禍福隨天所降,何用隱憂。倘他恃勢相欺,或者幸遇貴人相救,亦未可知。”流芳隻得遵母教訓,安心聽候而已。

不覺光陰迅速,忽已到期,又怕祿成再到,無可如何,十分煩悶,隻得與母親商量道:“目下若再遇他來催銀,待孩兒暫時躲避,母親親自出堂相會,好言推卻,複求寬限,或者得他原情允肯,亦可暫解目前之急,以候父親音訊,豈不甚妙,你道如何?”其母道:“今日既係無可為計,不得已依此而行,看他如何回答,再作道理。”流芳見母親一口依從,心中歡喜不盡,即時拜辭母親,並囑咐妻妹一番,著其小心照顧侍奉高堂,照應家務。“我今暫去陳景升莊上躲避數天,打聽祿成這聲氣,便即回來,無用掛心。”再三叮囑而去。我且不表。

再說張祿成,看看銀期又到,仍未見李慕義父子之麵,心中已自帶怒三分,及候至過限數天,連影兒也不見一個。登時怒從心發,暴跳如雷,連聲大罵李慕義父子背義忘恩,寡情失信,況我推心置腹,仗義疏財,扶持於他,竟然三番五次,甜言推搪,當我係小孩子一般作弄,即使木偶泥人,亦難啞忍,叫我如何不氣?李慕義你既存心不仁不義,難怪我反麵無情,待我親自再走一遭,看他們如何應我?然後設法報置於他,方顯我張祿成手段,若係任他左支右吾。百般推搪,一味遷延歲月,不知何時始能歸還,豈非反害了自己?這正如俗語所雲:“順情終害己,相信反求人。”真乃金石之言,誠非虛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