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不安(1 / 2)

西夏太平興國七年十二月十三,樓蘭左賢王部傾巢而出,統騎兵、步兵各三萬,大舉進犯西夏邊境,大軍三日兵臨定襄。時帝為西夏昭武校尉,樓蘭兵犯定襄,帝突生警兆,然定襄守將普文未聽帝之勸告,樓蘭一日即克定襄,帝險死還生。

——《唐史·高祖本紀》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打破了夜的黑暗,定襄城高大的城樓和蜿蜒的護城河顯露在了這片廣袤的原野上。

昨夜的大雪已經停止了,但如刀削般的寒風依舊肆虐著,空氣仿佛都被凍結了。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日裏,抱著媳婦在炕上美美的睡上一天,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定襄乃是西夏邊塞的重要基地,擔負著防止樓蘭騎兵入侵的重任。所以即使在這個寒風肆虐的清晨,定襄城上的守軍們依舊堅守著自己的崗位,隻是厚實的軍衣把他們裹得和粽子一般。

一個身材消瘦的少年出現在了定襄的城樓上。這個少年約莫十四五歲,麵目清秀,個子不高,即使穿上了厚厚的棉襖,也難以掩蓋他瘦弱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這肆虐已久的寒風吹倒。如果近距離的觀察這個少年,會發現他那雙黝黑的眼睛裏閃動著異常明亮的光芒,隻是偶爾在這雙眸子裏會出現一縷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滄桑。

這時,城樓上的幾個士兵看到少年的身影,立即站直了自己的身軀,對著少年行了個標準的軍禮,並齊刷刷的高聲說道:“唐校尉好。”這個姓唐的校尉懶懶的點了點頭,目光便隨意的轉向了遠方的草原。

城樓上的士兵們並沒有因為唐校尉懶散作派而生出輕視之心,反而一個個臉上都閃現出崇拜光芒,狂熱的崇拜,與身份地位完全無關的狂熱崇拜。一個個終年鏖戰沙場,殺人如麻的老兵油子們,絕對不應該對這樣一個懶散、瘦弱的少年生出如此狂熱的崇拜,除非這個少年身上的血債比他們更多。

這個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叫唐子衿,乃是西夏定襄軍中的昭武校尉。此時的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遠方這邊一望無垠的草原,並沒有注意到部下們狂熱的目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懷的過往,唐子衿的眼睛裏透出了一股深切的哀傷。

突然,唐子衿的耳朵動了動,眼中哀傷的情緒瞬間湮滅,取而代之是異常明亮的光芒。

隻見唐子衿霍然轉身,嚴肅的對著身後的一個士兵說道:“立刻稟報普將軍,敵襲。”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專心致誌的看著遠方。

唐子衿身後的那個士兵先是一愣,過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撓了撓頭發,感覺莫名其妙,遠方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哪來的敵人。不過西夏治軍嚴謹,這個士兵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疑惑而有任何遲疑,轉身飛快的朝著中軍營帳跑去……

城樓上的士兵們和跑去報告的那個士兵一樣,遠方有的隻是厚厚的積雪,並沒有敵人的蹤跡。隻是說話的乃是唐子衿校尉,他在與樓蘭的戰爭中多次預先示警,數次幫助西夏邊軍避免了樓蘭的突然襲擊,使得士兵們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因此樓上的士兵們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依舊對唐子衿的話深信不疑。

其實,唐子衿並沒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隻是他的聽覺十分靈敏,尤其是在八歲那年經曆了那場滅門慘禍之後,這種能力似乎變得越來越強,甚至可以聽到幾裏之外風吹草動,這種能力給他帶來的好處就是能迅速捕獲敵人的進攻信息,壞處則是聽力過於靈敏,使得他經常夜不能寐,所以身體十分瘦弱。

就在剛才,唐子衿突然聽到了整齊的馬蹄聲,那聲音並不是牧民們放牧時騎馬所發出的聲音,有過多年軍旅生涯的他十分確定,那是樓蘭的騎兵,所以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敵人的消息報告給定襄守將普文,讓他早做準備。

沒過多久,普文便在兩個親衛的陪同下走上了城樓。普文身材高大,滿是橫肉的圓臉上,一道疤痕在絡腮胡子下麵若隱若現,若是一次見到此人,大多數人都會想到猙獰這個詞。可是在部下們的臉上,並沒有厭惡或是奉承的表情出現,有的隻是敬意。

普文來到城樓上後,也不理會樓上的士兵們,徑直走到唐子衿身邊,淡淡的問道:“子衿,樓蘭騎兵距定襄還有多遠。”他並沒有問唐子衿是如何知道敵人將要進攻的,而是直入主題的問敵軍還有多遠,顯然是對唐子衿聽力靈敏的事情了如指掌。

“將軍,子衿方才聽到樓蘭騎兵的馬蹄聲大約在五十裏之外,而且數量不會低於五千,大概一個時辰之後便能兵臨城下,將軍應早做準備,”唐子衿對普文說道。雖然唐子衿的聲音不高,但周圍的幾個士兵還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並不是驚訝於敵人的數目眾多,而是驚訝於唐校尉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過馬蹄聲便分析出了敵人的距離和數目,於是越發覺得這唐校尉不簡單,臉上崇拜的表情又熱切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