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改怎麼辦,我害怕……”範漪那時候知道爸爸鐵了心要送自己出國,害怕吃苦,心裏又想著龐文彬,所以才不計後果地逃離了,現在想來,真是哭死都不能怨。
“你爸爸還是疼你的,知道你大手大腳慣了,就把現金都投入了理財,隻要你不鋪張浪費,一輩子也能過得好好的。媽想過了,你爸爸之前堅決要送你出國,路子都給鋪好了,你要不先聽話去西雅圖好好學習,等你學成歸來,你爸爸肯定消氣了。到時候媽媽再勸勸他就好了。”
“你心裏也別怨,你爸爸這些年‘殺伐決斷’,少有出錯的,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家裏好,小小和小衍聽話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嗎?”知女莫若母,範媽媽歎了口氣,“也是我把你嬌寵壞了,要是你爸爸管教你的時候我不那麼護著,也許現在就不會是這幅樣子了。”
範漪心裏一陣驚,自己確實是怨過媽媽,總是想給自己最好的,最後卻什麼也沒剩下。
但是,但是她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失了媽媽的庇護呀。
“媽媽,我知道你最疼我,我一直知道的,我……”
“好了,你是媽媽一手帶大的,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現在這樣媽媽心裏也難受。想來想去,你還是循著你爸爸之前給鋪的路子去國外吧,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你也別怕吃苦,你身上這些錢盡夠了。”
……
最後,範漪隻能含淚點頭,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是的,她沒有什麼辦法了。
眼前的小小越優雅自如她心裏越疼,自己受的這些罪,本來都不需要的,隻要那時候嫁給穆子柏。如果自己是穆太太……
這麼想著,她自己先嗤笑出聲來,到了今天,還執著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想起媽媽臨走前交代的“都是我肚子裏出來的,小小就是小時候樣樣不如你,你,現在日子過得卻美滿幸福,還能幫著咱們老範家,你倒好,老拖後腿不說,還惹你爸爸生氣,你以後多跟小小學著點,就夠用了。”
多跟小小學著點兒,學什麼呢?
“小小,經曆了這麼多,我已經看開了,不是自己的怎麼也搶不過來,以前是我不懂事兒,你原諒我好不好?”她一把拉住對方的手,用勁兒握住。
範宜的手被掐得生疼,抬起頭,忍不住看進姐姐的眼眸,裏麵一片焦灼。
“姐,你放輕鬆些,把我抓疼了。”掙開,揉了揉手腕。
“對不起,我,我……”
“不要再哭著說對不起了,”範宜輕聲慢語,說出來的話卻不再留情,許是受了穆大叔的毒舌性子影響。
“你可能不知道,你自己每次苦求別人原諒的時候,看著一點也不真誠,就像是用眼淚要挾逼迫一樣。”
“越是這樣,別人隻會越厭煩,沒辦法真正原諒你,哪怕心裏早就不在乎了。”
“我其實早就想問你一句,我那個關愛弟妹、活潑開朗的姐姐是什麼時候不見了?”
範漪臉上一片錯愕,淚水盈眶。
“就是這樣,哭哭滴滴。你大概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吧?再也不見原來的樂觀可愛,是不是發現這樣嚶嚶哭泣更容易得到心裏想要的?我記得,是快小學畢業的時候,你開始變了,我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後來在惘無寺敲木魚的時候才想明白的。”
“姐姐,這就是我說的‘你變了’,至於你說的我變了,想來也隻是現在過得好了底氣硬了氣勢足了吧?在惘無寺的兩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怎麼才能讓自己過得好一些,怎麼才能讓自己的心過得容易滿足、容易幸福一些。而這些,恰恰是姐姐你這些年一直丟失的。”
“咱們都在蛻變,隻是方向不同,所以結局注定不一樣,姐姐也不用羨慕,機緣巧合罷了,爸爸才是大智慧。聽媽媽說,姐姐要出國了,先祝你一切順利吧,有什麼困難,一定不要一個人扛著,怎麼都是爸爸的女兒,他心軟,不會不管的。”
範宜看著愣怔的姐姐,有些無奈,自己還是學不會委婉,不過話糙理不糙,今天這些話她憋在心裏好些年了,拉拉雜雜一大堆,終於傾閘而出。
她當然不是聖母,心裏一直別扭著,今天終於可以脫口而出,不是不怨的。
可是,還有什麼比自己過得更好能讓對方更不開心呢。
這一刻,她才是正在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