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跡象都顯示,這場轟轟烈烈的革命正在轉向一個誰也無法控製的軌道。在很多年後,事件當事人或多或少的對此都表示過不同的理解。但有一點絲毫沒有爭議,正是隨著這場“清洗”運動的進行,緬共開始走向潰敗乃至最終解體的命運。
逃跑之後的譚司令是在一個名叫野人山的地方和趙力碰麵的。在中國有關緬甸的記載上,野人山是作為一個曆史名詞出現的——上溯到更早之前的抗日戰爭期間,杜聿明帶領的中國遠征軍就是在這裏迎來了全盤潰敗,經由這個長滿荊棘、螞蟥四處遊動的險惡之地,當時的中國軍隊開始陸續潰敗回國,至少有7000人長眠在這個地方。因而,對於很多熟悉曆史的人而言,緬甸野人山是一個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就連當時緬共遊擊隊的人都認為,這個地方似乎預示著悲觀的前途開始以極端惡劣的情形出現——因而即便他們被政府軍的連串攻勢打得潰不成軍時,他們都沒有動過任何念頭穿越野人山——雖然很多地理資料都證明,隻要能走過此地,就可以從一個隱秘的小道進入雲南。當時杜聿明就是如此選擇。
而也正是如此,這裏幾乎成為那些所謂“叛徒”或者“逃兵”試圖逃跑時最理想的通道。譚司令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
譚司令後來回憶說,當時他和另外一個戰友——也就是後來跑去金三角的高建軍——帶著兩隻槍,還有幾十發子彈正在野人山中尋找逃生的機會時,突然聽到有人說著普通話以小跑的速度向他們趕來,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開槍。
趙力在這場革命中唯一的一個槍傷就是這麼來的。趙力跟我說,當時大家都在倉惶逃命,聽到別人的腳步聲就以為是追逐他們的人,因而開槍是不可避免的。雖然他後來恨恨地說,從來沒想到譚司令的槍法是這麼準。但他似乎從來就沒有介意過。
短暫的交火之後,雙方開始對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彼此都是被追殺的人——於是,兩支逃命的隊伍開始彙合。
至此,他們總共擁有5個人、5支長槍還有一支短槍,以及子彈若幹——而隨著沿途的損耗,子彈很快將要用完。有人提議說扔掉槍支輕裝上路,這個念頭被趙力打斷。
他回憶說,根據當時的形勢,回國顯然是不可能的——隨著知青的大量回城,曾經沿著邊境線密集排開的知青點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撤銷或者被廢棄——他們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甚至他們都找不到人來為他們做證明,證明他們也是知青。
因而,一個必然的選擇是,他們必須要往緬甸更北部的地方走,在那裏,緬甸佤邦的隊伍雖然仍在緬共的旗幟下戰鬥,但已經暴露出“分家”的念頭,擁有槍支是可以投奔他們的唯一本錢。
即便在這個時候,“叛變”這個提議在這個散亂的隊伍中仍然是一個隱晦的話題。譚司令說,他們當時的判斷是,佤邦的領導人是一個雲南知青,他們革命的念頭始終高漲,之所以要提出“分家”,也是因為他們看不慣緬共的清洗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