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掛念, 李纓去得快回得也快,無人添柴的篝火已燒出頹相, 地上睡著的人兒已蜷成個蝦卷狀,僅露出的臉苦巴巴地皺在一起。她冷極了可也累極了,寧願耽於夢境中也不願睜眼回到冰冷的現實裏。
她本該好好地安養在錦繡之間,卻流落到這裏受這樣的苦,雖說這其中一大半是她自找的, 李纓仍是止不住地心疼起來。他快步走上前去, 隨手撈了幾根枯枝丟進火中,劈啪爆出幾聲脆響,終究是驚動了蕭徽。
夜已入深, 她睡得迷糊, 昂起頭朦朦朧朧看他,眼神混沌地看了好半晌才將人認清:“是你呀……”
沒有白日裏的伶牙俐齒, 也沒有清醒時的針鋒相對,糊裏糊塗得惹人憐愛。李纓的視線滑過她頸上清晰的紅痕喉頭一動,方才的沉溺糾纏再度浮上眼前, 難以遏製地勾起心裏那一團火,急急忙忙地壓抑了下去,他狀若無人地走到她身邊考究地觀察著神色,勉強確定她應無所察覺時才稍稍安心地屈著條腿坐下:“時辰尚早,再睡一會吧。”
“哦……”蕭徽雙臂環抱著自己乖乖埋下頭去,沒一會她重新睜開霧蒙蒙的眼,委屈地呢喃, “睡不著,冷。”
是真的冷,深夜裏的峽穀好似隔絕了外界的夏熱,單裹著層毛氈以她嬌貴的體格實難承受。
她一開口李纓坐不住了,左右為難下他鎮定地看向她:“要不,抱一抱?”
蕭徽木木地看他,李纓皺了皺眉,淡淡道:“不樂意便罷了,省得累贅。”
她混混沌沌地盤算了下,未覺著會吃虧到哪裏,咕噥道:“抱就抱。”她還嫌棄地打量了他一通,“硬邦邦的,抱著也不定舒服。”
李纓氣結,將人粗魯地從地上拖入懷中,惡狠狠道:“睡!”
蕭徽打了個長長的嗬欠,在他懷裏拱啊拱,拱出個舒適的姿勢,頭枕著熱騰騰的胸膛滿足地閉上眼:“睡了睡了。”
男人的身子真是神奇,任何時候都暖烘烘得像個火爐。
李纓生硬地挺直了腰板很久,直到聽見她綿長安穩的鼻息聲才鬥膽稍微鬆了鬆手腳,小心翼翼地低頭看去。懷中的人緊緊地依偎在自己胸前,一手縮在袖中一手則抓著他的衣襟生怕摔了下去般。
她睡得很踏實,可卻苦了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他,勉力鎮壓下去的那團火在她香軟的身軀下熊熊複燃而起,燒遍四肢百骸,燒得他口幹舌燥。他不是柳下惠,在陰謀詭計裏打滾成長出來的人,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果可以乘人之危也是手到擒來。可是在這種簡陋的地方,他總覺得虧待了她,畢竟她挑剔又吹毛求疵,一分伺候得不到位怕是要嫌棄他一輩子。
煎熬,真煎熬。李纓熬著漫漫長夜,隻求她睡得足夠香甜以免發現自己醜態畢露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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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兩人黑沉的夢鄉同時被一聲鳥啼驚醒,蕭徽半睜半閉著眼發出聲愜意的喟歎,想當然地撐起身來卻發現動彈不得。她對著眼前的境況懵了好半晌,才回憶起自己並非睡在東宮裏的高床軟榻中,那這是……
她低頭看著環過自己胸前的長臂,和鎖住自己雙腿的腳踝,懵懵懂懂地抬頭:“嘶……”
蕭徽捂著額頭,李纓撫著下顎,兩兩相望,互為鄙夷:“你!”
“你什麼?”李纓淡然地鬆開手腳,將人毫不留情地拋回地上,站起身來活動已然僵硬地四肢,“昨夜可是你哭著喊著冷的。”
蕭徽語塞,捂著額回想了半天好似是有這麼一回事,她本想先發製人告他一個乘人不備之罪,不想卻是自己不爭氣在先。人嘛,總有防備不周之時,她如是開解自己,可又覺得李纓不會如此心存善意,狐疑看去卻見他冷漠如初也隻好自認小人之心度了他君子之腹。
李纓似未覺她考量目光,撥開破損的門板觀望了番周邊動靜:“今日尚有路程要趕,此地也不宜久留,稍作洗漱後我們便動身。”
“去何處?”蕭徽倏地警覺起來,原本她是打算讓蕭氏兄弟率人扮演劫匪劫道,因此帶著旃檀脫離玉清子,可未曾想到中途殺出一個李纓與另一隊人馬徹底攪混了她的計劃。旃檀此刻應在玉清子身側,而她必須如期趕至靈州與蕭瀚思他們會合免得旁生枝節,再從玉清子手中將旃檀帶出奔赴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