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壁說著,一壁小心翼翼的掀開自己的中衣,隻見月白色的中衣下,由右邊鎖骨貫穿至胸前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正中裂開一道口子,上頭滲著嫣紅的血。玉琳琅原本被他喝得一愣一愣的,此刻見狀,倒抽了一口涼氣。
宋正齜牙道:“快去我床頭將那小白臉大夫開的金瘡藥拿來與我!”
小白臉大夫?玉琳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宋正口中的小白臉大夫或許就是林伯言。這一廂也不反駁,快步去將藥拿來,宋正也不管她,自個兒將金瘡藥敷上,又重新換過紗布包紮,一係列動作下來倒是行雲流水,相當嫻熟。
等換完了胸前的藥,宋正抬頭蹙眉道:“過來!”
“哦……”玉琳琅點點頭,走了兩步不由咬下唇:當真是見了鬼了!怎麼宋正一句話出口,她腦子沒轉過彎來,身子倒是這般聽話!
“後背上的傷口我著實換不了藥,你來幫我!”宋正低聲囑咐著,將金瘡藥塞到她的手裏,背過身去將中衣褪下。
就在一刹那,玉琳琅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他背上一道道的全是疤痕,除了那些正在愈合的傷口,餘下的顏色深淺不一,顯然都是些陳年的舊傷。最觸目驚心的一道傷貫穿整個後背,由右邊肩膀起直直的一道,延伸至腰間……
她想著,手卻不由附上去。
宋正隻覺背部酥酥麻麻,一回頭,隻見她麵露悲慟,也不知怎得,他忽而心下一軟,收了方才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柔聲道:“倒是忘了……我自己瞧不見那傷口,怕是要嚇著你!”
“疼麼?”玉琳琅顫聲問道。
宋正笑道:“怎麼能不疼。”
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用命換回來的,幾次在閻王殿前路過,心也變得異常冷。這些年,連他身邊的人都說他越發可怕,成日不見笑容,雪竹私下裏還對他抱怨過:“左相大人,您可千萬別笑,您一笑啊,保準是有人要倒黴了。”
疼習慣了,小傷也都不放在眼裏。也就是到了她跟前,不知不覺就想看看她心疼自個兒的神情。
抬眼看看玉琳琅,見她悶聲不說話,也不知怎麼,心裏妥帖的像是寒冬臘月裏初見驕陽,生出一絲歡喜來,這種想法一出,宋正自個兒都愣住了,打心底裏鄙夷自己:自從到了安平,他就越發不像自己。因著這麼點小傷,竟還矯情上了。不過想借著這張麵具放縱一把,這滋味卻讓人這樣上癮,隻怕長此以往,不是好事。
不由斂了神色,淡淡道:“算了,不過是些小傷,即便不上藥,過幾日也能好。”
“背過身去!”玉琳琅叮囑道,宋正一愣,她蹙眉道:“背過身去!”言語嚴厲上幾分,宋正剛要蹙眉,玉琳琅已經奪過他手裏的藥,站到他的身後,微涼的指尖觸碰到他的傷口,讓他原本的疼痛頓時減輕了幾分,過了片刻,指腹在他的傷口上微微移動,酥酥麻麻的……
宋正的腦子裏“轟”一聲巨響,一陣暖流在腹部流動,他敏感地覺察到,自己腹部以下發生了變化,可身後的人卻渾然未覺,依舊微微低著頭,認真地替他上藥,一縷碎發微微卷曲在她的額前,他目不轉睛的望著那碎發,極力轉移注意力,卻聞見她身上淡淡的女兒香,溫熱的,清甜的,讓人甘之如飴,他咕嘟一聲咽了下口水,一瞬間,隻覺得喉嚨都要冒火……
引火*……宋正腦子裏不由冒出這幾個字來。
玉琳琅身體微微移動,彎了腰,低聲問道:“渾身是傷,當年你在軍營裏做什麼的?豁出性命了麼?”問了話,微微抬頭,隻見宋正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眸光流轉,眼裏是她看不懂的情緒,教她一下子喘不上氣兒來。
燭火一叢一叢,風吹過,光影搖曳著,像是蕩漾的波光,宋正一下子扣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的身邊扯,她怔了片刻,隻覺得腳底發軟,心裏發慌,忙停了手道:“好了,夜黑了,你歇著吧……”
聲音未落,宋正一把將她拉了過去,她站不住,一下跌在他的懷裏,抬頭看他,隻聽他醇厚而低沉的嗓音,念著她的名字:“玉琳琅,玉琳琅……”
她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徹底動彈不得,隻呆呆地望著他,看著他的嘴一開一闔,看著他的臉一點點靠近,放大……
外頭的風刮得越發猛了,吹在門上,重重地一聲響,“咚”一聲落在玉琳琅的心上。
她恍然回過神來,隻聽“吱呀”一聲響,有個人推了門走進來,笑容滿麵揚聲道:“左……”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身形也頓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