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安自個兒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語速比平日快上許多,說完一句話,隻忐忑不安地等著,許久之後,宋正才緩緩道:“我若沒記錯,你房裏已經有八個妾氏了。”
“還缺個當家主母不是?”周子安嬉皮笑臉道,“再說了,我你還不曉得。那八個妾氏,有幾個我當真碰過……這浪蕩公子哥兒的名聲,總得想法子撐起來不是!”
宋正嘴角彎起來:“九個,你也不怕身子吃不消。再者,你願意,也得看看人家玉姑娘願不願意,她身上到底還有婚約,許了人家的。”
婚約……以他們素日的性子,隻要姑娘願意,即便人家姑娘成了親,他也能想法子將她娶進門來。
周子安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宋正又道:“她和京裏的姑娘大約有些不同,你若當真想要,便自個兒想法子吧。”
周子安的心又熱和起來,側頭看玉琳琅,越看越歡喜,嘴裏念道:“她無父無母,隻要我能將小滿和她的兩個家人接進京裏安置好,她自然能答應。隻是眼下時機不成熟……咱們身上,還有兄弟們的命。”
“嗯。”宋正不置可否地應著,拂了袖子坐下,那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一夜睡的總也不踏實,翻來覆去地,怎麼睡姿勢都不對,天將亮時才定了心,忽而又夢到那日雪竹死前,渾身是血地窩在他懷裏,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左相,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扶上他的臉,對他說:“左相,我想陪在你身邊,說好了是一輩子,一輩子啊……這才多久。”
那些人複又衝上來,雪峰揚了聲對他說:“左相,你快走!快走!”話沒說完,整個人撲在他的身上,嘴裏鮮血噴在他臉上,帶著雪峰最後的熱度,教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時光忽又跳轉,有張同他一模一樣的臉坐在他對麵,輕聲細語地對他說:“公子,你不曉得,我最喜歡的便是建州……安平的山水同旁的地方不一樣,帶著安平自有的香氣……”
說完話,那張臉的嘴巴難得揚起來,眉峰上的疤痕都隨著眼睛彎下來,“那裏是我從前住過的地方,那裏還有個小姑娘,姓玉,古靈精怪的,整日就知道欺負我!你看,喏,她就長這個樣子……”
一幅畫攤開,畫上的小姑娘眉眼俱笑,叉著腰站在樹下,佯怒地伸出一隻手指著遠方,隔著畫麵都像是在說:“你給我過來!”
“這就是玉姑娘!玉琳琅……玉姑娘。看著凶巴巴的,卻也可愛,她的爹娘啊,總叫她嬌嬌兒……”
“嬌嬌兒……”宋正睡夢裏重複念著三個字,一雙冰涼的手覆住他的額頭,讓他覺得很舒坦,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握住那雙手,那雙手卻掙紮著,越是掙紮,她越要握得緊,夢裏畫麵上的小姑娘眉眼裏帶上怒意,斥她:“宋正,你給我放開!”
他打了個寒顫,眼睛一睜,隻見玉琳琅半羞半怒瞪圓了眼看他,他緊了緊雙手,柔軟又冰冷,觸感這樣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