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瀟看著眼前陽光光影裏漂浮著的塵埃,裏麵有老師聲嘶力竭的口水和嘎紀嘎紀的粉筆在黑板上劃過時粉碎而消散的屍骨。
試卷嘩啦嘩啦的翻動,各式的筆敲在鋪著薄薄試卷的桌子上,響成一片翻湧無盡的海洋,海洋湧進雨瀟的耳朵裏,然後是全身,雨瀟大口的喘氣才能避免被湮沒,窒息。
上的字在陽光耀眼的滋烤下也變得模糊,北方暖暖的豔陽讓雨瀟有些暈暈欲睡,還有半節課的時間吧,雨瀟覺得身體裏的胃已經像是放過了氣的氣球,兩壁粘到了一起。
雨瀟大口喘著氣,他看著同桌都端正著身子握著筆,聚精會神的隨著老師的竭力講解在題目上標記著。
雨瀟又是一陣眼前冒花。
終於放學了,雨瀟麻木的跟著大家起身,收拾,移動出教室,學校。熙熙攘攘的校園裏,到處是打鬧,玩笑的聲音。雨瀟小心的繞過自行車流,拐進小區。雨瀟有時很羨慕那些家住得遠的同學,可以一起騎車在路上說笑。他就隻有短短的路,很快就回到家,到了家,吃過飯,發發呆就又要走了。他覺得疲憊。
雨歇開了門,弟弟已經在家了,弟弟在學校更像是學生一般有的樣子,過生日的時候會得到好多禮物,還和女生交往,而且已經換過一個女朋友了,盡管母親父親和班主任總是打擊他,覺得他是個壞孩子和哥哥比,而雨瀟呢,他羨慕弟弟,覺得自己很煎熬,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學校。雨瀟不了解雨歇,他們雖然每天同吃同住,但是並不互相了解。雨瀟不太出去跟別人玩,他選擇在家裏看看雜誌,隻有實在無聊的時候才出去理個發或是買點什麼東西,或是去浴池洗個澡。雨歇則會經常出去和朋友一起,他有一個櫃子,雨瀟不知道裏麵都有什麼,他心裏知道是父母對雨歇額外給的東西,他不去爭,一個是兄弟之愛,一個是他不在意這些小東西。雨瀟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過於漫長了,高三,整個學校似乎都如同打了雞血一樣亢奮,他沉浸在這氣氛裏,覺得自己應該也表現得像個戰士,但是他的心反而更沉往深處走下去,好似一個深海,沒有盡頭。雨瀟覺得自己的心和環境的不協調,但是他又不知怎麼去解決。他又似乎看不到前麵的路,不知怎樣的歌能夠表現出現在自己的心情。
到雨瀟這一組值日的時候,他就覺得心裏變得安靜下來,能夠消消停停的簡單的拖地掃地,其實是最大的快樂。越是簡單的快樂越奢侈。他看著外麵走廊裏,那笑著的一對,雨瀟喘口氣垂下眼簾,那個女生,雨瀟覺得是被那個人搶去了,就是那個住在家對麵的那個男生。那個男生越是開心,雨瀟越是難受,就如同被雨打得花,心越是蜷縮到腹腔的最下麵去了,仿佛這樣可以躲避心髒流出來的眼淚。雨瀟真想衝出去,對他們大喊:“你們笑什麼?你們這樣開心是故意讓別人難過是不是?”但是雨瀟又很想拿著手裏的拖布狠狠地對自己的頭砸下來。他想象著自己已經鼻涕眼淚一把,頹敗的坐在地上抽泣。然後同學們一邊鄙夷著,一邊拿來手巾幫他把臉弄幹淨。他覺得自己好無能。他覺得自己身體裏總有一種衝動,又不知是對還是錯,生怕真的按自己想的去做了,會讓別人覺得這個人瘋了。
雨瀟覺得自己隻好依舊做一個卑弱的小人物。也對,為什麼這個女生是自己的呢?人家又不缺別人喜歡,幹嘛老來哄你呢!雨瀟失落的用力拖地,仿佛是想把地板擦到透明得能看到下麵。雨瀟想起隔壁班上的那個女孩子,略顯黃色的頭發,雪一樣白的皮膚,湖水一樣幽靜的眼眸,洋娃娃一樣的臉龐。想起兩年前,做課間操的時候,她獨自站在自己做操的位置上,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也不和別人鬧,帶著深藍色天鵝絨手套的手一直放在唇下,食指豎在略翹的小巧鼻子旁。
她似乎是轉學過來的,從不見她和男生說笑。雨瀟驚異於生的這樣好的女生一定會讓男生不自覺地去逗她。但是雨瀟也聽說,這個女生剛轉到隔壁班級,剛一走進教室,就引起了不管男生還是女生的一片歎息聲,但是她的臉上似乎有一層不可褻瀆的表情。她走進座位時,男生們開始喧鬧起來,有的竟然吹起口哨。這時,隻見她回頭看向他們,所有男生都立馬安靜下來,半點聲音不敢有了。
雨瀟聽了之後也不禁發出一陣陣感慨,馬上對這個女生有了興趣,每次看見她,就又會多出一絲好感和敬重。今天中午的時候還看見她,和三個女生一起踏著雪,滑著雪,說說笑笑。更開朗了些比從前,也更愛笑了。不知道她會考個什麼樣的學校。
值日完了,他才發現班級隻剩他一個了,於是他在門後麵把手上找到鎖鎖上門。學校沒有多少人了,操場上還有幾個穿著薄毛衣打籃球的男生。他漫不經心的走著,腳是往家裏走去,閉上眼睛,自己的腳也記得道路。但是自己的心並沒有跟上來,反而往後麵走去,他覺得自己總是沒有按照心的方向去走。有時候,他想離開家,離開這個城市,看看外麵是什麼樣子的,但是現在又似乎不太可能,他又覺得自己應該早早就出去打個工什麼的,反正考學就是最不是自己應該走的路。雨瀟覺得自己沒有路可走,他常想,為什麼對別人來說似乎很簡單,但是對自己來說卻這麼難,這個原因,他差不多十多年以後才明白。雨瀟有時候會羨慕雨歇收到的禮物,他有時候會抱著那個半人高的玩具熊,但是雨歇生氣於哥哥總是把套著熊的塑料袋子拿下來。而且哥哥喜歡霸道的玩他收到的玩具,但是又責罵他總是莫名其妙的讓他把玩具退回去,他覺得他哥哥就是不可理喻的人,他覺得哥哥是很嫉妒他,所以才這樣。雨歇個子很高,身材細長。雨瀟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一個活了很久的人,好像已經一個世紀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差不多活到期了呢?但是每天還是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無聊的陽光或是漆黑的夜。他的記憶中小時候的某些場景就有出現了。他的記憶似乎回避了很多東西。